第二部(第2/5页)

“我必须解释,”他轻轻地说,“我是拥有超级优先权的。如果必要的话,我可以要求得到一个座位的。”

“你的航班正在八号门登机,”她说,“如果你想等到下星期四晚上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头等舱座位。”

他穿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群穿戴得邋邋遢遢、正等着登机的人中间。他们大部分是意大利人,大多是工人阶级,侍者、女佣,回家去探视妈妈一个月,显摆他们的衣服。当他迅疾地飞往罗马时,他喜欢在头等舱里伸长他的腿,呷饮头等美酒,从头等舷窗欣赏天空的云彩洞穴,而游客舱跟他习惯的一切大相径庭,这只能使他回忆起航空最初岁月的情景。当他找到他的座位,他招手叫航空小姐过来。那是另一个无法沟通的年轻姑娘,一脸灿烂的笑容,穿着紧身裙,头发染成浅黄色和金色。“如果头等舱有退票的话,请把那座位给我,有人答应了我的。”他说,这一部分是让她知晓目前的状况,一部分是让他周围那些杂七杂八的人知道他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非常抱歉,先生,”她微笑着说,那一丝微笑闪现着太明显的虚伪了,“这次航班并没有头等舱空位。”然后,她友善地将一个看上去病了的意大利男孩和他的母亲引进了他旁边的座位,那母亲手中还抱着一个婴儿。他敷衍地向他们微微一笑,问他们是不是去罗马。“Sí [31] ,”那女人疲惫地说,“我说不了英语。”他们一坐好,她就从一只褐色的纸袋里拿出一瓶药,给了她的儿子。这孩子不想喝。他将手放在嘴巴上,转身对着卡梅伦。“Si deve, si deve[32] 。”母亲说。“不,妈妈,不,妈妈。”男孩请求道,但是她强迫他喝药水。有一点药水溅到了他的衣服上,散发出一种难闻的硫黄味。航空小姐关上了舱门,飞机驾驶员用意大利语和英语宣布目前垂直能见度为零,他们还没有收到起飞的指令,不过这雾,nebbia[33] ,迟早会消散的。

卡梅伦的双腿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为了让自己忘却这种不愉快的环境,他便开始思念起路西安娜来。他细数她身体上各个突出的部位,回想起她的容貌,仿佛他在给一个认识的人描述它们。他解释说,虽然她是托斯卡纳人,但她不算肥胖,甚至她的屁股也不能算肥大。要不是她走路的样子,那种令人惊叹的罗马式走路的样子,人们会以为她是巴黎人。他对他认识的人说,她太美了。她具有的那种美感,你很少能在意大利美女身上发现:柔韧的手腕,精巧的纤手,细长圆润的手臂。哦,风风雨雨,在怀中拥着那百依百顺的爱!血液从他的腹股沟一直涌向脑袋,他又陷于痛苦的狂热之中了。他回忆起上次访问时一场做爱闹剧的细节。他的骚热越来越强烈,随着他的骚热上升,他却厌恶起自己来了。在感到一种无法控制的肉欲冲动的同时,他却又死命地想做一个正派的人。他深知他的肉体是一个傻瓜,它竟然要求在公共飞机客舱里从他最近的旅伴—一个病了的男孩和他的母亲—那儿得到即时的补偿,这就充分表现了它的愚蠢。然而,他想做一个正派人的良知似乎显得更加愚蠢。这时,左手的小男孩转过身去,将他母亲给他吃的药水全吐出来了。呕吐物散发出一股酸味,就像花瓶里养花的水一样酸。

生活中这一丑恶的事实使卡梅伦从他的性欲幻想中醒了过来。男孩的病痛立即消解了他的淫荡思想。他帮助航空小姐用纸巾擦去呕吐的秽物,并客气地接受了母亲的道歉。他又成了他自己了。明智,有威权,开明。飞行员用两种语言宣布,他们正将飞机驶进机库去,等待起飞许可。垂直能见度仍然为零,但他们认为风向会变,一小时之后浓雾就会散去。

飞机进入了机库,在那儿什么也看不见。有一些旅客将大腿伸在过道里。没有人埋怨,只是有人大声开开玩笑,他们大部分人说意大利语。卡梅伦闭上眼睛,想歇息一会儿,然而,路西安娜脚步轻盈地走进了他的幻觉之中。他要她走开,让他清静一点儿,但她只是大笑,将衣服全部脱光。他张开他的眼睛,看一看周围的世界,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儿。婴儿在号哭。航空小姐给婴儿拿来一个瓶子,机长宣布到处浓雾弥漫。几分钟之后,将有大巴将他们送到纽约旅店中,在那儿等待飞机起飞。航空公司将提供一顿免费餐,飞机预定下午四点起飞。

博士嘀咕起来了。为什么航空公司不把他们安置在国际饭店呢?他问航空小姐。她解释道,所有的飞机都无法起飞,机场的旅店都住满人了。一辆大巴士驶进机库,他们只能无奈地登上巴士,回城里去,住在那肯定是三等的旅馆里。那时已近中午时分了。卡梅伦走进酒吧,要了一杯酒和一份午餐。“您是第七航班的吗?”女招待问道。他说他是的。“那么,抱歉了,”她说,“第七航班的乘客在餐厅用本日特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