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一、甲午战(第3/5页)

“诸君!大敌当前,还从容不迫地进午餐……诸君的勇敢,可以说不比立花宗茂35逊色。今晚还能不能齐集一堂吃一顿晚餐,还是个问号。诸君,让我们握手告别吧!”话音未落,早有邻席的武男紧紧握住他的手,摇晃了两三下。同时,满座起立,互相握手,两三个菜盘从桌上滚落下去,噼啪作响。一名左脸有痣的少尉抓住一名年轻医官的手说:

“我们一旦负伤,请高抬贵手!这是点小意思!”说着,打了他四五拳。满座哈哈大笑,接着又恢复了严肃。你也走,他也去,最后空荡荡的,只剩下狼藉的杯盘。

零点二十分,武男奉分队长之命,有事与副舰长商量,登上了前瞭望台。这时,我舰队已排成一列纵队,约距四千米。第一游击队的四舰领先航进,中军六舰以松岛号为先锋,紧紧相随,赤城号、西京丸伴在中军的左舷。

仰望桅杆,战旗高高飘扬在碧空。烟囱里黑烟滚滚,船头劈开大海,白浪高飞,跃在两舷。将领们或举望远镜,或握长剑柄,在瞭望台上迎风而立。

遥望海北,水天之间,浮起浓烟一缕,宛如一丝乌发,越来越粗。敌舰恰似从海下钻出,先露烟雾,继而渺茫可见银针似的桅杆以及烟囱、舰身,逐渐看见了桅杆上的点点旗影。格外显眼的定远号、镇远号舳舻相连,充任中军;经远、致远、广甲、济远为左翼,来远、靖远、超勇、扬威为右翼;只见西方又升起浓烟,此乃平远、广丙、镇东、镇南各舰以及六艘水雷艇。

敌舰排成一列横队;我舰则排成一字纵队,直奔敌队中心,二军形成丁字形。相距万米时,我先锋舰队突然转而向左,向敌舰右翼笔直前进。与此同时,我舰犹如龙摆尾,缓缓地向左移动。于是,两军阵式,由丁字形变成“八”字形。敌方向左侧延展,我舰斜着插向敌舰右翼,宛如形成三角形。敌进,我前,相距只有六千米。这时,耸立敌队中心的定远号舰首的炮台袅袅腾起白烟,两颗三十厘米的炮弹响过高空,落在我队先锋的左侧大海。黄海之波,吓得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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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昨夜还水浮月白;今日也漫然蘸湿白云,映下岛影,载着睡鸥的梦;悠闲恬静,胜似画图。然而如今,已经变成了血肉横飞的杀人场。

武男跨下瞭望台,走到右舷的速炮台,只见分队长正高举望远镜向敌舰望去,士官以下大多脱掉了夹克,腰部以上用衬衣的两只袖子缠上,露出两只被海风吹黑了的粗大胳臂,有的还用白布束紧了腹部,静待一声令下。这时,我先锋舰队乱炮射向敌军右翼,已经穿过敌前。我中军率先挺进的松岛号,正以最快的速度靠近敌舰。举起望远镜向敌方望去。只见敌方镇守中心的定远、镇远二舰最先冲出,横队略呈钝角形,距离逐渐缩短,即使极目远眺,二舰的形状也会越看越清晰。武男蓦然想起过去曾在横滨码头见过这两只战舰,便兴致更浓地定睛注视。依然是当年的两只战舰。所不同的只是今天它吐着黑烟,掀起白浪,张开炮眼,咄咄逼近,迫近我军,宛如恶兽扑来。

俄而,海面上一声雷吼,有物“咚”的一声在空中飞鸣,掠过松岛号的桅杆,坠于大海,溅起两丈多高的浪峰。武男觉得从后脑海直到脊髓驰过一股不可言喻的冷气,急忙站稳了脚跟。不知他人如何,但见聚在舰尾的炮手行列曾一度乱了阵脚,后又稳住不动。战舰徐徐前进。三、四、五发敌军炮弹纷纷乱飞。一颗炮弹炸碎了挂在左舷的小艇,其余四弹全在松岛号四周掀起大浪。

武男急不可待,喊道:“分队长,还不开炮吗?”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四千米!”报告声传遍了右舷和船头、船尾。调好准星,握住信号盘。这时,渴望的一声军号响了。“打!”伴同这号令,我军口径三十二厘米的大炮以及右舷的炮火一齐向敌舰发出第一炮。战舰颤抖,黑烟沿着舰舷浓重地翻腾。

恰似回敬,不知是定远号还是镇远号,发出的巨炮在空中骇人心魂地呼啸,只差二寸左右,从烟囱上掠过,沉入大海。二、三名炮手不由得低下了头。

“喂,打呀!要坚强,坚强,打!”

右舷的边炮一连串地发射。三十二厘米的大炮轰鸣,震得舰身颤抖。接应的各舰也万炮齐发。忽然敌军射来的一颗定时炸弹在炮台附近开花。一名炮手正向炮尾运炮弹,忽然在武男身后扑腾一声了个仰面朝天。刚刚站起,又倒,鲜血飞迸,溅在武男的裤子上。大多炮手无不回顾:

“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