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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金生到河北去,斗笠的带子突然断了,风吹将落,他就在马上用手按住斗笠。到了河边,他坐上一叶小船,一阵风吹来,把斗笠吹到河里,随流漂去。金生心中颇不高兴。等他过了河,只见大风吹着斗笠,在天空中盘旋,渐渐地落下来。金生用手接住,发现断了的带子已经接上了。他感到非常惊异。回到家中,金生向霞姑详细讲述了这件事,霞姑不说话,只是微微地笑笑。金生怀疑是霞姑的所为,说:“你果真是神仙的话,就应该明白地告诉我,来驱除我心中的烦恼疑惑。”霞姑说:“在您孤独寂寞的时候,有我这样痴情的人来为您解闷,我自认为做的不是坏事。纵然我能做出那样的事,也是因为爱您。您这么苦苦地追问我,难道是想断绝我们的关系吗?”金生也就不敢再问了。

此前,金生有个外甥女,出嫁以后,被五通神所迷惑,金生为此心中忧虑了很久,但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因为和霞姑亲热的时间很长了,所以心里的话没有不说的。霞姑说:“这种东西,我父亲就能够驱除。但是,我怎么敢把情人的私事告诉父亲呢?”金生苦苦地求她想个办法。霞姑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个东西倒也好驱除,但必须我亲自走一趟。那些五通都是我家的奴隶,但是如果手指碰着他们的肌肤,那么这个耻辱就是用西江水也无法洗清。”金生还是苦苦哀求。霞姑说:“容我想个办法。”第二天晚上,霞姑告诉金生说:“我已经为您派丫环南下了。她身体弱,恐怕不能马上除掉它。”第二天晚上,他们刚刚睡下,丫环来敲门,金生急忙让她进来。霞姑问:“办得怎么样?”丫环回答说:“我没法抓住它,但已经将它阉了。”霞姑笑着问当时的情况,丫环说:“起初我还以为是郎君家,等到了以后,才知道弄错了。等我赶到郎君的外甥女家,已经是掌灯时分,我进去一看,只见一个小娘子坐在灯下,靠着桌子好像睡着了。我就把她的魂收起来藏在瓦罐里。工夫不大,那怪物来了,一进屋就急忙退出去,说:‘屋子里怎么会有生人!’他仔细察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情况,才又进来。我装作昏迷的样子,他掀开被子钻进来,又吃惊地问:‘怎么会有兵器的味道!’我本来不想被脏东西污了手指,无奈只怕时间长了会生出变故,便急忙抓住那脏东西割掉了。那怪物大惊,嗥叫着逃走了。我这才打开瓦罐,小娘子醒了过来,我也就回来了。”金生高兴地向丫环道谢,霞姑就和丫环一起走了。

此后半个多月,霞姑再也没有来,金生也已经绝望了。到了年底,金生解散学馆,准备回家,霞姑忽然来了。金生高兴地迎上前去,说:“你这么长时间抛弃我,想必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事得罪你了,所幸的是还没有彻底断绝情义。”霞姑说:“我们好了一年,分手时没有一句话,终究是件遗憾的事。听说您打算离去,我才偷偷地来向您告别。”金生请霞姑和自己一起回去。霞姑叹息着说:“一言难尽啊!今天就要分别,凭我们的情义实在不忍心欺瞒:我其实是金龙大王的女儿,因为和您有一段缘分,所以才来和您欢聚。我不该派丫环下江南,致使江湖上流传,说我是为您才阉割了五通。家父听说以后,认为是奇耻大辱,气得要赐我一死。幸好丫环挺身而出,说是她自己干的,父亲的怒气才有所缓解,打了丫环几百下。此后,我每走半步,都有保姆跟在后面。我今天是偷空才溜出来的,不能尽述我的衷肠,又有什么办法呢!”说完,就要告别,金生挽着霞姑流泪。霞姑说:“您不要这样,三十年后我们就可以再相聚了。”金生说:“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再过三十年,我就是一个白发老头了,还有什么颜面再见你?”霞姑说:“不然,龙宫中是不会有白发老头的。况且人是长寿还是早夭,并不在于容貌,如果只想容颜不老,倒也是很容易的事。”说完,她便在书的封面上写了一个药方,就走了。金生回到家乡,外甥女才说起那件奇怪的事情,说:“那天晚上,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感到有一个人捉住我塞到了瓦罐里。等我醒来一看,只见鲜血染红了床褥,而怪物从此绝迹了。”金生说:“那是从前我向河伯祈祷,请他干的。”众人的疑虑才消除了。

后来,金生活到六十多岁,样子还像三十几岁的人。一天,他渡河时远远看见上游漂来一片莲叶,像席子那么大,一个美丽的女子坐在上面,靠近了一看,原来是霞姑。金生就跳了过去,人随着莲叶一起变小,渐渐变成铜钱那么大,然后就消失了。

此事和上面讲的赵弘的故事,都是发生在明朝末年的事情,不知道哪件在前,哪件在后。如果是在万生动武驱除五通之后,那么吴地只剩下半个五通神,难怪它不足为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