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第3/4页)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更加严肃了。少年们看她再也说不出什么,就一起举起了手里的红缨枪。

彩凤看着他们还是那一句话:我要找县大队。

少年不理她,固执地伸出手:拿出路条来,没有路条,你不能进村。

最后,彩凤还是没有进到村子里。在其他村子遇到的情形也大致如此,她在城外转悠了两天,也没有碰到县大队的影子,仿佛县大队从人间蒸发了。在她没出城时,她以为一个村挨着一个村地找,肯定能找到县大队。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彩凤回来的时候,杨铁汉正坐在杂货铺的门前磨着刀,四个孩子在一边嘻嘻哈哈地闹着。杨铁汉抬起头时,远远地,就看到了彩凤,他磨刀的手停止了动作。直到看着神情落寞的彩凤,慢慢地一点点走近。

看到彩凤,抗生喊一声“妈”,就扑过去,抓住了彩凤的一只手,另外几个孩子怔了一下,也一同扑过去,拉手,扯衣角的,一起喊着“妈”。自从上次,彩凤和杨铁汉把孩子们从日本兵营里接回来,孩子们就亲亲热热地视彩凤为一家人了。

彩凤立在那儿,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突然,她捂着脸哭了起来,人顺势蹲在了地上。

杨铁汉看到眼前的情景,忙跑到屋里,望着彩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彩凤,你这是咋了?

彩凤直起身,拎起包袱,径直走进里屋,反手关上了门。

杨铁汉和孩子们清楚地听到了彩凤伤心欲绝的哭声。

杨铁汉怔在那里,孩子们也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许久之后,彩凤停止了哭泣,走进厨房,开始为一家人做饭。

那顿晚饭很丰盛。当一家坐在一起时,彩凤仍然一言不发。孩子毕竟是孩子,看到眼前丰盛的饭菜,个个都是欢呼雀跃的样子。杨铁汉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他时刻都在担心着彩凤的安全,但也更怕她知道大河牺牲的消息。人有希望的时候,生活是有奔头的;如果彩凤真的知道大河牺牲了,她又怎么能撑得下去呢?杨铁汉一直胡思乱想着。

现在,彩凤回来了,他的心也踏实了一半。可彩凤回来后的反常,又让他心里七上八下起来。吃饭的时候,杨铁汉几次想问个究竟,却又欲言又止。

终于等到晚上,孩子们都睡下了,彩凤又端着油灯出现在杂货铺。杨铁汉知道,彩凤要和他摊牌了,他纷乱的心,莫名地乱跳了起来。

他望着灯影里的彩凤,小心翼翼地问:找到县大队了?

彩凤的表情充满了失落和忧伤,她慢慢摇了摇头。

杨铁汉暗暗松了一口气。

彩凤自言自语着:县大队能去哪儿啊?

我跟你说过,县大队没个固定的住所,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到县大队,小鬼子早就找到了。县大队是在和鬼子捉迷藏呢?

彩凤就叹口气说:这两天我做了两回梦,每回都能梦见大河,他一直冲我说,彩凤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他这么说,我就有种不好的感觉。

杨铁汉怔怔地坐在那里,心里又一阵扑通通乱跳,半晌才说:彩凤,你别乱想,大河他好好的呢,你不用为他担心。

彩凤捋了一下散在耳边的头发,望着杨铁汉忽然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在为八路军做事。

杨铁汉听了,心里一惊,他死死地盯着灯影里的彩凤。

刚开始,你带着军军时,我以为他是你的孩子。后来,又来了盼妮和盼春,我就猜想,你一定是在为八路军做事。这些孩子一定是没爹没娘了,放在你这里是暂时的,他们早晚要离开这里。

杨铁汉低下了头,无声地叹了口气。彩凤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但她却一直没有把话说破,甚至从没有问过这些孩子的来历。看来,他有些小看她了。

彩凤又说:杨铁汉,既然你还是八路军的人,你就一定知道大河的下落。你告诉我,就算他死了,我心里也好有个数,至少不再惦记他。

杨铁汉张了张嘴,话几乎到了嘴边,可看到彩凤那期待的目光,他又把话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摇了摇头,说:彩凤,我都离开县大队半年多了,我真不知道大河的情况。

彩凤认真地看了眼杨铁汉,算是相信了他的话。她抬起头,心事重重地说:我知道,大河他们整天和日本人打仗,枪子儿是不长眼睛的。这次我去乡下,晚上就躲在山里,看到了许多的坟头。我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坟头,那里埋着的一定是县大队的人。没有纸钱,也没有烧纸,都是慌慌张张埋上的。

彩凤说到这儿时,已经是一脸泪痕了。

杨铁汉看到彩凤这样,心里又被一种重重的东西敲击了一下。想起那些战友牺牲时死不瞑目的样子,他的声音也有些发哽:你不要乱想,大河他没事的。就是他有啥事,还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