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第4/4页)

不久,鬼子又发动了一次扫荡,据说鬼子的扫荡是秘密进行的,想一举端掉八路军县大队的指挥部。不幸的是,鬼子的行动计划被八路军秘密获取,不仅没有端掉八路军的县大队,却遭到了一次伏击,使鬼子受到了重创。

一天,杨铁汉又背着磨刀的家伙什走在大街上,突然就看到许多人朝一个方向涌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随着人流跟过去。在城门口的木桩上,他看见上面五花大绑地绑着两个男人,身上被打得遍体鳞伤,似乎已经昏了过去。几个鬼子和伪军端着枪站在那里。

杨铁汉看着那两个人,就想到了自己的同志。也只有自己的同志,才能让敌人下此毒手。

果然,这是鬼子行刑前的阵势。一个日本军官拄着指挥刀,嘴里叽里哇啦地说了一气儿后,旁边的翻译官赶紧点头哈腰地翻译起来:这两个人是八路军的地下党,被皇军抓住了,现在要斩首示众。

翻译官看看围了一群的老百姓,继续翻译道:皇军要你们做大大的良民,不要和皇军做对抗,否则,就是他们的下场。

翻译官刚说完,鬼子手里的枪就响了,那两个人身子只动了一下,头就垂得更低了。

鬼子杀了人还不算,还把人头割了下来,高高地挂在了城门楼上,并贴出了布告。

杨铁汉感受到了浓烈的血腥之气,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做地下工作并不比在县大队与敌人正面交锋要安全多少。也正是血腥的场面和恐怖的氛围,让他的精神变得高度紧张起来。

那些日子里,他几次仰望着城门楼上那两个同志的首级,虽然,他并不认识他们,但他们无疑是自己的同志。他替他们感到哀伤,同时也感受到肩上的这份责任。

当他又一次出现在振兴杂货铺门前时,彩凤正领着抗生添置了货物往回走,担子沉甸甸地挑在她的肩上。抗生不小心跌倒了,彩凤下意识地去扶,肩上的担子就落了下来,货物散落了一地。

杨铁汉奔过去,不由分说去捡那些散在地上的货物。

彩凤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蹲下身,哄着哭泣的抗生。

他把货物全部捡起,直接送到了杂货铺,又默默地把它们一一摆上货架。彩凤拉着抗生进了里屋。就在他转身离开时,彩凤走了出来,静静地看着他,他也望着彩凤。

你真的不知道大河的消息?他都几个月没有消息了。她终于忍不住,又一次向他打听起丈夫的消息。

他望着她,摇了摇头。

前几天,有两个抗日的战士刚被鬼子杀了。

他点点头:我知道。

她的嘴角牵动着,半晌,又一脸疑惑地问:你真的是在磨刀?

他看着她,一瞬间,似乎有许多的话要对她说,可话到嘴边了,他又咽了回去。责任和组织的纪律让他清醒过来,他低下头去:人各有志,我不是大河。

她眼里的神采一点点地暗淡了下来。他分明听见彩凤叹了口气,还听见她低声地说:你毕竟和大河做过战友,以后有啥需要的,尽管来拿。

听了她的话,他有了一种要哭的感觉,显然,她误解了他。在她的眼里,他就是个逃兵,是个贪生怕死的逃兵。

他站在她的面前,一阵脸红心跳,他甚至不敢抬眼再去看她。

他推开门要走,走了一步,又转回身说:以后有啥困难就喊我,我每天都会从这里走几趟。

她没有说话,目光虚虚实实地望着他。

当他把磨刀的家伙什扛在肩上,他在心里坚定地告诉自己:你就是个磨刀匠哩。

他咧了咧嘴,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吆喝了起来:磨剪子嘞,戗菜刀——

他悠长地喊着,声音回荡在大街小巷,也回荡在振兴杂货铺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