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梅花耐冷 (〇七)(第3/5页)
几笔写好,良恭接来看了会,又谢两句。妙真也起来福两回身,款留他吃晚饭。款留不住,孔二叔仍旧辞将出去,妙真并良恭送他出去,转过头来就在外院闻到一阵热闹的饭菜香。
天阴阴的,自立了秋那日起就开始断断续续地下雨,近来今日更是天天都要下一场,也不大,就是地上总干不了,常是一半干一半湿的。湿的地方堆着好些落叶,屋顶上也零落着几片风不知何处卷来的黄叶。孔二叔这一回来去,意味着她和邱纶彻底走向了结束,以后再没有碰面的理由。倘或碰上,也不过是路人与路人间的缘分。她心里感到种曲终人散的凄凉。
这些年一路走一路散,她忽然叹息,“我在嘉兴的时候写了信托邱家的人到昆山县去送给白池,也不知信送到没有。她要是回信,只怕又回到了嘉兴,她大概还不知道咱们已到了这里呢。”
良恭正思忖着别的事,随口应了声“嗯”,末了又要掉身出去。
妙真忙站住喊他,“要摆晚饭了,你又要到哪里去?”
“这会天还没黑,铺子大约还没关门,我得赶紧出去买点东西。”
他走得急,声还未落人就跑得没影了。妙真最烦他这一点,有什么事也不和人说明,只顾自己来来去去的。不过她知道,他这一阵子奔来跑去的忙也都为她的事情,所以她心里这一点埋怨未尝没有点甜蜜的意味。
听见吴妈妈在喊人端饭,妙真也顺道往厨房里去帮忙。靠门那墙下放着张八仙桌,他们吃的饭菜都装在了两个大提篮盒内。灶上另摆了几只碗碟,吴妈妈一向不和他们吃饭,只在厨房里吃了,等他们也吃完,收拾了锅灶还要赶回家去。
妙真见她吃得着急忙慌的,也肯体谅,因说:“马上就是中秋了,妈妈家里想必也忙得很,下晌烧好饭你就先回去,我们吃完了就把提篮盒摆在这桌上,明早你再来收拾也不迟。”
吴妈妈连谢不过,几口吃了,抹了嘴解了围布就告辞回家去。妙真自去橱柜里翻几个碗碟出来,把那些饭菜一样拨一点出来。
这时花信进来提食盒,看见便问:“好端端的你把那些菜拨出来做什么?”
“良恭出去了,我拨出来放在锅里,趁这余火温着,他回来好吃。”妙真揭了灶上那口大锅,找了层竹屉放进去,把几个碗碟摆上,不知是自己咕哝还是在问花信,“锅里是不是还要倒点水进去啊?”
她自己想应当是要放点水,否则锅岂不是要烧穿了?紧着就去缸里舀了瓢水倒进去,又拢着裙子蹲下身,怕火一时全熄了,特地拿钳子扒出点火星。
花信见她行动间总是蹙着眉心,因为没做过这些事,总怕做得不对似的。她几时想得到这些?还是为良恭才现学的。花信近来看见良恭总在正房里出入,就暗有点不高兴,隐隐的有些危险的感觉。
尽管从前良恭也总在妙真屋里出入,可那时候她不知道二人间暗怀着情愫,不觉什么。当下既知道了,很难放心。只怕妙真破罐子破摔,找不到更好的人,真就要嫁给这样个没钱没势的男人。
况且才刚听那孔二叔说的,邱纶回嘉兴没几日便火急火燎地定下了亲事,看来和妙真是绝没了死灰复燃的可能性。妙真看不出什么来,倒是花信很替她揪心。
这一刻又揪心起来,简直怒其不争,站在桌前抱怨,“姑娘要是早有这份关怀人的心,三爷也不会赌气回家去了。”
妙真把钳子靠在墙角搁下,坐在那小杌凳上稍楞片刻才会意这话的意思,就笑,“我难道少关心他了么?我关心得人家都嫌我多管了呢。”
“不是这么说呀。你对三爷,就只管着他在外交朋友乱花销的事,几时关心过他吃没吃饱饭,穿不穿得暖?我告诉你,其实这些关心才是一个女人的体贴。你放着这些不管,只管他外头的事,他自然嫌你烦了。”
妙真受了天大冤枉似的瞪圆眼,“非得要在这些琐事上才算关心,外头就不是关心了?我和他一起时,他哪里吃不饱穿不暖?还用得着我多余去说么?”
花信翻了一眼,“那你这会怎么又想起来管这不相干的人回来有没有热饭吃了?”
妙真笑着缄默下去,没法和她讲明,心里也隐隐知道,花信是盼着她嫁入豪门。不管这期盼是出于私心还是真心为她好,她都没道理去和她争论什么,也懒得争论。也有点怕得罪了花信似的,恐她也要离自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