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离歌别宴 (〇六)(第3/5页)
“同太太没话讲,同别人有话讲啊。久别重逢嚜,要不是这会晚了,只怕你还要再去一趟呢。”
杜鹃本来有些不舒服,越说越是脸上泛出些病态的潮红,急起来,接连咳嗽了几声。
他忙替她顺着背,给她一手打开,“你走!索性不要回这屋里,你们好哥哥好妹妹的自去过,横竖是我挡了你们的架。要没我,如今你们就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你听听你在说些什么,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你还翻它做什么?再说与你什么相干?我和妙真的事不成,并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她那病。说了多少回了。”
妙真恰好在廊下听见,惊诧半晌。还有这段旧事?她怎么一点不知情?她沉下心来听,窗内忽地一通乱嚷,险些轰掉她的耳朵——
“这意思是说,她要是没那病根,你们果然就是对恩爱夫妻了?!哼,我早就知道,婚事不成,可你心里还忘不掉她。也难怪,那样标志的人物,谁不是过目难忘?不过人家只是想想,你却好,你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还不趁这会她到咱们家来了,你们俩痛痛快快续个旧情。干脆我让开!我回娘家去住些日子,省得碍了你们的眼!”
傍晚的风细细地袭进房来,搅着杜鹃呜呜咽咽的啼哭声,也搅乱了寇渊的那点耐心。他微微变了脸色,立起身来,“你愿意这样想就这样想,反正我问心无愧。”
这话说出来,蓦地有点心虚。他干脆又去将衣裳换了,省得招出些架来吵。
不想杜鹃还是不甘休,提起嗓子道:“你又换什么衣裳?被我说中心事了?好嚜,我是外人,跟你们又不沾亲带故的,自然是一家子骨肉合起伙来欺负我。没什么不得了,我回娘家去!”
说完便下铺喊丫头,假意要收拾细软。
妙真立在廊下,生怕她真由院外叫进来个人,忙抽身跑开。一路上心神不宁,想这档事,她竟是一点风声没听见说。
走回鹿瑛房里打听,看见这屋里摆了晚饭却不吃,鹿瑛只在榻上吃点心。妙真因道:“饭都摆上了还吃点心?”
“他还没回来呢。”
“没回来你就死等他?”
“一个人吃饭也怪没意思的。”鹿瑛唯恐她又埋怨寇立,便拉了她去饭桌,“正好姐就在我这里吃。”
妙真也要尝尝她屋里的饭菜,趁势坐下端起碗。不及她开口,鹿瑛先问:“去瞧过大嫂子了么,她怎么样?”
妙真便将在廊下听见的那些话说给她听,咕哝着,“还有这回事?我从没听爹娘说过。怪道你不叫我去惹大奶奶,原来是怕她吃这陈年老醋。”
“我也是嫁到这里来才晓得的。早年大哥哥有这个意思,对婆婆说,婆婆不答应。还是忌讳你的病根,她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不喜欢先太太。”
这病给人说得玄妙得很,妙真自己没多大知觉。就是那回在周家跑丢发了一场病,也是稀里糊涂的。
她听着好笑,“方才在那边屋里,大嫂子还说渊哥哥忘不了这档子事。我看她是多心,真忘不了,当初就不会这么悄无声息的算了。”
“男人嚜,都是嘴上说得动听,其实心里都有杆秤。”
妙真借这话反过头说她,“你知道还纵着寇立。”
鹿瑛忙辩,“他倒不是这样的人。他那个人还是很重情的。”
这话妙真只是半信半疑,反正女人看男人,有时候是蒙着心看的。连她自己也说不准,总是看不透良恭。不知他到底存着什么心,有没有与她怀着同样的心情?
良恭这厢却是浑身的不自在,同寇立并他两个不大要紧的朋友坐在一艘画舫内,身畔倚翠偎红,蓦地从个下人成了座上宾。
先前也晓得寇立挥金如土,此刻才知是何等阵仗。席上的倌人都是他结账,还不由分说替良恭也叫了一个坐陪。简直叫良恭坐立跼蹐,面上倒还沉稳。
天色渐渐暗了,画舫上挂起成串红纱笼,船头船尾照着。红红的光倒映在黑魆魆的水里,是几点不定的欲.火。
画舫是泊在岸边不走的,一岸好几艘,闹得沸反盈天的。男人们脸上都吃酒吃得醺红,倌人们脸上也都是桃色的胭脂,一个惝恍间,谁同谁就搂在了一处。
寇立将搭在姑娘肩上的手放开来指向良恭,戏谑道:“良恭到底不惯这种场合,看他坐在那里横不是竖不是的。”说着,那手招呼着坐陪那倌人,“快,别叫他闲着,都去敬他!”
一时席上席下的倌人娘姨都围到良恭身边去,这一个筛酒,那一个端着盅就往他嘴里送,“良相公,怎么不爱说笑?酒也不吃,是看不起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