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触旧事神往泣红亭联新交情深凝翠馆(第2/3页)

锦云道:“敢是你辞穷么?”兰言道:“并非辞穷。我记得《家语》同那《大戴礼》都说,‘倮虫三百六十,对人为之长’。圣人既是众人之长,他的话定有识见,自然不错,众人自应从他为是。况师旷言‘凤翥鸾举,百鸟从之’。凤为禽之长,所以众鸟都去从他。你想畜类尚且知有尊长,何况于人?妹子不去答他者,因他既以圣人为非,自然不是我们倮虫一类,他自另有介虫或毛虫另归一类,我又何必费唇费舌去理他?”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齐声称快。锦云道:“若非拿王充去驳他,你们那里听这妙论?”

紫芝扶道茶几,望史幽探、哀萃芳道:“二位姐姐,你们可记得那论上说的‘以史幽探、哀萃芳冠首者’那句话么?这个坐位已是注定的,不必谦了。请坐罢,我们腿都站酸了。早些吃了饭,还要痛快顽哩。”幽探道:“既是久已注定,我们姐妹更要亲热序齿才是。况且即或我同萃芳姐姐坐了首席、二席,只怕沉鱼、锦心两们姐姐也不肯就坐三席、四席罢?”哀萃芳、纪沉鱼道:“我们谦让的话,也不必再说。如果宝云七位姐姐同兰芝八位姐姐也照中式名次坐了,我们无不遵命。”兰芝道:“诸位姐姐要教宝云七位姐姐也按名次坐,他是主人,安有此理?这是苦他所难了。至愚姐妹在舅舅家里,既不能僭客,又是奉命陪客的。如四位姐姐坐过,自然该是文锦、兰言诸位姐姐,何必再让?”谢文锦道:“这可使不得。妹妹年纪甚轻,若这样坐了,岂不教别位姐姐见怪么?”

蒋春辉道:“诸位姐姐看来这坐儿也难让。妹子有个愚见,莫若除了主人;既是兰芝八位姐姐在母舅府上不肯僭客,索性也除了,共除一十五位。余者拈阄如何?并且不论上下,就以东北第一坐拈起,至西南主席上一位为末席。阄儿虽按次序,坐位仍无上下,不然要论席面,又要许多分派。诸位姐姐以为何如?”众人都道:“如此甚妙。”宝云明知难让,只好依着众人。拈过之后,却是阴若花第一,唐闺臣居末。婉如道:“你看,连这阄儿也来凑趣。若花姐姐本是女儿国储君,自应该他首坐,恰恰就拈了第一。”紫芝道:“闺臣姐姐拈在末席怎讲呢?”婉如道:“闺臣姐姐拈在末席,就如总结一句的意思。言在坐一百人,无非都是唐朝闺中之臣。”紫芝不等说完,连忙手摇道:“姐姐留神,莫教人听见,把舌头割去,那才是个累呢!”说话间大家挨次坐了。绿云道:“闺臣姐姐为何眼圈通红,只管滴泪,这是何意?莫非拈了末席,心中委屈么?”闺臣忙把眼泪揩了道:“妹子何尝落泪?刚才被风吹了,所以如此。”原来闺臣因大家谈论泣红亭之事,触动思亲之心,不觉鼻酸泪滴。恨不能立时飞到小蓬莱,见见父亲,才趁心愿。正在伤悲,忽被绿云看见,忙作言词遮饰。众人也就忽略过了。

若花道:“幽探阿姐,妹子有句话说。我们都是同门而兼同年,大家理应亲热,不该客气才是。况异姓姐妹相聚百人之多,是古今有一无二的佳话。刚才诸位阿姐都不肯上坐,也不过因姐妹相聚,那里论得客套,所以此该按阄而坐,无分上下,真是亲热之中,更加亲热。但既如此,还要阿姐向宝云诸位姐姐说声,送酒上菜,一切繁文也都免了,才更见亲热哩!”史幽探道:“姐姐所言极是。”于是大家都向宝云姊妹说过。

不多时,丫环送了酒,又上了几道菜。紫芝叫道:“若花姐姐,你说异姓姐妹相聚百人之多,是古今有一无二的,这话我就不信。天地之大,何所不有?难道自古至今,就只我们聚过?这话不是说满了。”掌红珠道:“若花姐姐这话并非无稽之谈。妹妹不妨去查,无论古今正史、野史,以及说部之类,如能指出姊妹百人相聚的,愚妹情愿就在对面戏台罚戏三本,”紫芝道:“我不信,我要查不出,也罚三本。”众人道:“好了!无论那位输赢,我们总有戏看了。”紫芝想了半日,因走至卞滨五车楼上,把各种书籍翻了一阵,那里有个影儿,只得扫兴而回。蒋春辉道:“妹妹,我劝你不必查了,认个输罢。莫讲百十人,就是打个对折也少的。我倒有哩,不但百十人,就二三百人,我也找得出。你如请我三本戏,我就告诉你。”紫芝道:“与其请你三本戏,倒不如认输了也罢。我就请你,你说出大家听听学个乖,也是好的。只怕未必有百十姐妹聚在一处,也未必有过凭据罢。”春辉向若花道:“妹子同紫芝妹妹说顽话,姐姐莫要多心。”因又向紫芝道:“如何没凭据?我们本朝那部《西游记》,可是有的?《西游记》上女儿国可是有的?你到女儿国酒楼戏馆去看,只怕异姓姐妹聚在一处的,还成千论万哩!”紫芝道:“姐姐,我也不说,只教你自己想想,这几句话可值得三本戏?”春辉道:“若说这个不值,你就展我一年限,等我也去诌出一部书来,那就有了。”说的众人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