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唐探花酒楼闻善政徐公子茶肆叙哀情(第2/2页)

三人领了女子,回归旧路。唐敖问其姓氏,女子道:“婢子覆姓司徒,乳名惠儿,又名妩儿,现年十四岁。自幼选为宫娥,伺候王妃。前年公主下嫁,蒙王妃派入驸马府。父亲在日,曾任领兵副将,因同驸马出兵,死在外邦。”

唐敖道:“原来是千金小姐。令尊在日,小姐可曾受聘?”司徒妩儿道:“婢子获罪,蒙恩主收买,乃系奴婢。今恩主以小姐相称,婢子如何禁当得起?”

林之洋道:“方才妹夫说,断不肯以奴婢相待。据俺主意,从今拜俺妹夫为义父,彼此也好相称。”

说话间来到岸边,水手放过舢板,一齐渡上大船。林之洋命司徒妩儿拜了义父,进了内舱,与吕氏、婉如见礼,复又出来,拜了多、林二人。唐敖又问可曾受聘之事。妩儿滴泪道:“女儿若非丈夫负心,今日何至如此?”唐敖道:“你丈夫现在做何事业?为何负你?”妩儿道:“他祖籍中原,前年来此投军,驸马爱他骁勇,留在府中,做为亲随。但驸马为人刚暴,下人稍有不好,立即处死,就是国王也惧他三分。又性最多疑,惟恐此人是外邦奸细,时刻提防。去岁把女儿许给为妻,竟欲以安其心。谁知他来此投军,果非本意。女儿既有所见,兼因驸马暴戾异常,将来必有大祸,惟恐玉石俱焚,因此不避羞耻,曾于黑夜俟驸马安寝,暗至他的门首,劝他即速回乡,另对门路。不意他把这话告知驸马,公主立将女儿责处。此是今春的事。前日儿女因驸马就要出外阅兵,恐他跟去,徒然劳苦,于事无益,又去劝他及早改图,并偷给令旗一枝,以便私自出关。不意他将此话又禀知。因此驸马大怒,将女儿毒打,并发官媒变卖。”

唐敖道:“你丈夫既来投军,为何不是本意?况跟去阅兵,或者劳苦一场,挣得一官半职,也未可知,怎么你说与他无益?这话我却不懂。你丈夫姓甚名谁,现年若干?你们既已聘定,为何尚不完婚?”妩儿道:“他姓徐,名承志,现年二旬以外。驸马虽将女儿许配,终怀猜疑,惟恐仍有异心,故将婚期暂缓。女儿因他由中原数万里至此,若非避难,定有别因,意欲探其消息,奈内外相隔,不得其详。去岁冬间,他跟驸马进朝议事。女儿探知回来尚早,正好看其行藏,即至外厢,暗将房门撬开,搜出檄文一道,血书一封,这才晓得他是英国公忠良之后,避难到此。因此今年两次舍死劝他及早改图。女儿原想救出丈夫,冀其勉承父志,立功于朝,以复祖业,庶忠良不致不后,英公亦瞑目九泉。倘得如愿,女儿一身如同蒿草,即使驸马闻知,亦必含笑就死,复有何恨?那知他无情无义,反将女儿陷害。若说他出于无心,今春女儿被责,几至九死一生,合府无人不晓,他岂不知?今又和盘托出,竟是安心要害女儿,却将自己切已之事,全置度外,岂非别有肺肠么?”

说罢放声大哭。

唐敖听罢,又惊又喜道:“此人既是徐姓,又是英国公之后。兼有檄文、血书,必是敬业兄弟之子无疑。数年来我在四处探信,那知盟侄却在此处。吾女如此贤德,不避祸患,劝他别图,他不听良言,已属非是,反将此话告诉驸马。此等行为,真令人不解。你休要悲恸,其中必有别情,待我前去会他一面,便见分晓。”妩儿止悲道:“义父呼他为侄,是何亲眷?”唐敖就把当日结拜各话细细告知,随即约了多、林二人,寻至驸马府。费了许多工夫,用了无限使费,方将徐承志找出。

徐承志把唐敖上下打量,细细望了一望道:“此非说话之处。”即携三人走进一个茶馆,检了一间僻室,见左右无人,这才向唐敖下拜道:“伯伯何日至此?今在异乡相逢,真令侄儿梦想不到!”唐敖忙还礼道:“贤侄如何认得老夫?”徐承志道:“当日伯伯长安赴试,常同父亲相聚。那时侄儿不及十岁,曾在家中见过。此时虽隔十余年之久,伯伯面貌如旧,所以一望而知。”

因向多、林二人见礼道:“二位尊姓?”唐敖道:“这都是老夫内亲。”因将二人姓名说了。茶博士送上茶来。徐承志道:“伯伯因何来到海外?近来武后可缉捕侄儿?”唐敖即将前后被参并缉捕淡了各话告诉一遍,因又问道:“贤侄为何逃奔到此?”徐承志道:“侄儿自从父亲被难,原想持着遗书,投奔文伯伯处,奈各处缉捕甚严,只得撇了骆家兄弟,独自逃到海外。飘流数载,苦不堪言,甚至僮仆之役曾做过。前岁投军到此,虽比僮仆略好,仍是度日如年。但侄儿在此,伯伯何以得知?”唐敖道:“贤侄今已二旬以外,不知可曾娶有妻室?”徐承志一闻此言,不觉滴下泪来。未知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