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2/2页)

不论走到何处,路都是这么狭窄,泥地又黑又湿,曲曲弯弯,似乎像小巷一样有走不通的危险。长着青苔的板条屋顶、松垮的墙基、倾斜的屋柱、污秽的板壁、晾晒的破布和尿片、并排陈列的粗点心和杂货、阴郁的小房子不规则而无休止地延伸着,其间不时可以看到令人瞠目的大房子,那些全是工厂。瓦房顶高高耸起的是古寺,大都破烂不堪,从破损的围墙处到寺后的墓地可以一目了然。成堆倒伏的塔形墓碑和被斑斑点点的青苔覆盖的墓碑,甚至冲破了池岸的界限,有好几块已掉入了水塘大小的古池中。当然,这儿看不到一株新献上的鲜花,大白天,古池里早早传来青蛙的叫声,去年的枯草浸泡在水中正在腐烂。

长吉忽然在附近人家的门牌上看到中乡竹町的路名,于是,立刻想起近来爱读的为永春水(27)的《梅历》(28)来。啊,那些薄命的恋人原来就住在如此令人作呕的潮湿小街上呀。再一看,发现这儿还有类似小说插图上画的竹墙房子,墙根的竹子完全枯萎了,根部被虫子咬得一推即倒。边门的木板顶篷边有一株瘦弱的柳树垂着勉强带点绿色叶子的枝条。冬天的下午,米八(29)偷偷地前来探望患病的丹次郎时大概就是站在这种冷寂的小屋门前的吧。半次郎(30)说雨夜鬼怪故事时第一次拉起阿丝(31)的手也是在这样一间小屋里吧。

长吉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恍惚和悲哀,产生了无法抑制的幻想——他愿意被那甜蜜、温柔又忽然变得冷淡、漫不经心的命运之手玩弄。

想象的翅膀在伸展,春天的晴空在他的眼睛里比以往显得更加蔚蓝、更加广阔。远处传来了卖糖果小贩吹的朝鲜笛声,那笛子吹出的乐曲音调在想象不到的地方奇妙地变得低沉了,带给人难以言表的忧愁。

长吉暂时忘却了先前滞留在心中的对舅舅的不满,暂时忘却了现实中的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