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江浔与韩佟(第6/9页)

“为什么,江浔,因为你要变成Omega吗?”

江浔呼吸急促,不敢啃声。

可韩佟不懂什么叫点到为止。

他极力追问:“你不想变成Omega对吗?那我们再想想办法,我陪你休学,我陪你去找医院,一定会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了,”

江浔哑声打断,嗓音颤抖如筛。

他几乎是逼着自己一字一句吐出:“韩佟,我真的没办法了。”

时至今日,江浔已经记不起当时韩佟的表情。

他们从周岁相识,结伴长大十多年;

小学时他因为内向沉默遭人排挤,韩佟挎着书包,在放学后为了他把领头人揍得哇哇大哭。

自己挨了罚,招了骂,依然一声不吭;

胳膊被抓出了血痕,后背被撞出大片淤青,也不喊一句疼。

只在江浔给他贴创可贴的时候,才终于拉着人衣袖,不知道是讨疼,还是撒娇般,小心翼翼地喊:

“哥哥,我疼。”

“……江浔,我疼,”

许久之后,韩佟半蹲在地,将额头抵在手背上,隔着掌心压在了江浔膝盖。

他捂着心口,整个人几乎蹲坐在地,一声接一声的呼喊,一句比一句嘶哑,最后几乎是裹上哭腔,颤抖地听不清语调。

“我们才十七,哥,求求你,往后那么多年,”韩佟颤抖地近乎是在哀求:“我真的捱不住。”

江浔没有开口。

他仰头看向紧闭门板,很久之后,才听见自己近乎空洞地说:

“你可以的,韩佟,我们得为自己而活,不要屈服于命运,让它折断了你自由抉择的翅膀。”

“……可是江浔,”

韩佟抬起脸,灯光下他泪眼婆娑,双目通红,薄唇不受控地颤抖,一字一顿、如同剖胸挖心,疼的几乎喘不上气:

“可它已经折了。而我爱你,我无法不屈服。”

·

“叽叽——”

鸟啼陡然划破上空,把江浔从记忆中拽出。

他仰头寻声觅去,青黄鹦鹉飞驰而过,寒风之中双双落在枝头,互啄戏耍,依偎取暖,不亦乐乎。

“这么冻得天,谁家鸟飞了,”跟随而来的弥勒佛忽地道。

江浔望着那双鸟,不由自主地接话:“会冻死吗?”

“或许吧,”

弥勒佛略一停顿,忽然浅浅笑了下,像个看破红尘的诗人,文艺道:

“但逃出笼中的代价总是巨大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它做了自己的选择,那前路再坎坷,也得拍着翅膀飞下去。”

江浔却忽地问:“那假如有天,它后悔了怎么办?”

“记得到路、主人还要,那就回去。”弥勒佛淡淡道。

可这天寒地冻的,钢铁森林,满城数不清的鸽子笼,谁也不知道它们后悔了是否还回不回得去。

青黄鹦鹉蒲扇着翅膀又跳上了另一个枝头,其中一只羽毛抖落,在越向下一段枝头时,忽然踌躇起来。

乍看之下,好似在退缩。

“那假如回不去了,”短暂静默后,江浔忽地又问:“它会觉得自己飞出来其实是错的吗?”

弥勒佛没有应声,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背着手缓缓道:“江浔,这世上其实除了考试/答案与法律上的不可碰外,人生轨道上,大多数抉择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之分。”

江浔微怔。

“所有答案端看你怎么选。”弥勒佛抬手,轻轻拍了拍江浔的肩膀,眼中是罕见地慈和:“但跟着心往前走,总不会出大问题。”

江浔没再说话,道了别,收回目光,拽着行李箱朝前迈去。

后备箱打开,行李箱落入,他拉开车门,在父母与一路送行的弥勒佛注视中,弓身踏入车厢。

砰一声闷响,寒风与鸟啼被同时阻隔在外。

残余的只剩弥勒佛回身踏进校门后,保安拉住铁门闭合的酸响。

江浔朝外望去,行人道上空无一人,校门紧闭,闸机红灯闪烁。

梧桐路上荒无人烟,只剩一枚不知从何而来、又去往何方的枯叶半途卷过。

“——咔哒!”

铁门应声合上,恍然间,江浔记忆不受控地抽回一个月前的午后。

那天他也坐在这里,以同样的姿势、角度望向大门;

但不同的是,那天阳光普照,烈日似火,四面八方喧嚣热闹。

而韩佟就在遍地嘈杂中,不顾身后目瞪口呆的当值保安,手腕一撑,悍然跃过伸缩门,众目睽睽中粗喘着奔至车前。

然后在高昂的骂声中、与江浔的错愕,敲开了车窗。

“给你的,我想了好久,”

粉色信封藏在搬砖般厚重的词典中递入,明明嚣张地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翻越校门逃出,此刻吐出的每一句却都带着难以忽视的颤抖。

他双手扒着车窗,双耳通红,额角沁出热汗。

没人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