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随军牧师(第6/8页)

“我想,我从来没有听见任何人提起过你。”

“嗯,那我就真的不懂了。”上尉颇受伤害,但还是装出乐观的样子继续说道,“瞧,现在差不多是九月了,我想不会等太久吧。下次哪个小伙子问起我,呃,你只管告诉他,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得肺炎一死,我就立刻回去加班加点,把我那些老伙计的宣传报道全都整出来。你愿意这样对他们说吗?就说冬天一到,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得肺炎一死,我就立刻回中队。行吗?”

牧师郑重地记住了这些预言式的话,为话里的深奥含义而格外出神。“你靠浆果、药草和根茎为生吗?”牧师又问。

“不,当然不。”上尉惊讶地答道,“我从食堂后面溜进去,到厨房吃东西。米洛给我三明治和牛奶。”

“下雨天你怎么办?”

上尉的回答很坦率。“我就淋湿了。”

“你睡哪里?”

上尉迅速蹲下,身子缩成一团,开始一点点后退逃避。“你也想?”他狂乱地叫喊道。

“啊,不,”牧师喊道,“我向你发誓。”

“你就是想割我的喉咙!”上尉坚持道。

“我向你保证。”牧师恳求道,可惜太迟了,这个难看的长毛怪物已经消失,十分利索地融进了树叶与光影杂糅而成的五彩斑斓、支离破碎的怪异结构之中,弄得牧师甚至开始怀疑这人刚才就在那里。出了这么多荒谬的事,他都不敢肯定哪些事情是虚幻的,哪些真的在发生。他想尽快查明林子里这个疯子的情况,看看是不是真有个弗卢姆上尉,但是他很不情愿地想起,他的当务之急是要安抚惠特科姆下士,因为自己太疏忽,没有把足够的职责委托给他。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牧师步履沉重、无精打采地穿过树林,一路上口渴难挨,累得几乎走不下去了。一想起惠特科姆下士,他就懊悔自责。他祈求等他到达林间空地的时候,惠特科姆下士不要在那里,这样他就可以毫无困窘之色地脱去衣服,好好洗洗胳膊、胸脯和肩膀,喝点水,清清爽爽躺下,也许还能睡上几分钟;可是他注定还要遭遇另一次失望、另一场震惊,因为他到达之时,惠特科姆下士已经是惠特科姆中士了,他脱掉衬衣正坐在牧师的椅子上,用牧师的针线把新的中士臂章缝在衣袖上。卡思卡特上校提升了惠特科姆下士,并且命令牧师立即去见他,谈谈信件的事。

“啊,不!”牧师呻吟道,他目瞪口呆地一屁股坐在行军床上。他的保温水壶空了,而他实在是心慌意乱,没想起那只李斯特水袋就挂在外面两顶帐篷之间的阴凉处。“我不敢相信,我简直不敢相信,有人竟然真的以为我在伪造华盛顿·欧文的签名。”

“不是那些信件,”惠特科姆下士更正道,他显然在欣赏牧师的窘迫样,“他想见你,谈谈给伤亡人员家属寄发慰问信的事。”

“就是那些信?”牧师惊讶地问。

“对喽,”惠特科姆下士幸灾乐祸地说,“你不准我来发信,他真的要骂你个狗血淋头了。我提醒他,慰问信可以附上他的签名,他可是赞赏得不得了啊,你真该来瞧瞧。这就是他提升我的原因。他绝对相信,他们会让他上《星期六晚邮报》的。”

牧师越发摸不着头脑。“可是他怎么知道我们正在考虑这个主意?”

“我去他办公室告诉他的。”

“你都干了些什么?”牧师尖锐地质问道,并带着一股罕见的怒火一下子蹦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征求我的许可竟然越级找上校去了?”

惠特科姆下士厚颜无耻地咧嘴笑了,带着一脸心满意足的轻蔑神情。“对了,牧师,”他回答说,“你要是知道好歹,就最好别追究这事了。”他安闲地笑着,恶意地忽视着牧师的感受,“如果卡思卡特上校发现,我跟他说了我的主意你就要报复我,他可不会高兴。你是明白事理的,对吧,牧师?”惠特科姆下士继续说道,又啪嗒一声咬断了牧师的黑线,开始把衬衫扣上。“那个蠢家伙还真以为这是他听到过的最妙的主意呢。”

“这甚至有可能让我上《星期六晚邮报》呢。”卡思卡特上校在办公室里笑着夸耀。他一边来来回回快活地高视阔步,一边责骂牧师:“你真没头脑,看不到其中的妙处。你有惠特科姆下士这样一个好部下,牧师。我希望你有头脑,能看到这一点。”

“惠特科姆中士。”牧师纠正道,他没来得及控制住自己。

卡思卡特上校恼火地瞪了瞪眼。“我是说惠特科姆中士,”他答道,“我希望你偶尔也认真听听,不要老是找茬儿。你不想一辈子就当上尉吧,是不是?”

“长官……”

“好吧,你这样下去,我实在看不出你能有什么出息。惠特科姆下士觉得你们这些人一千九百四十四年都没想出个新鲜主意来,我倾向于同意他的看法。聪明的小伙子,那个惠特科姆下士。好了,一切都会改变的。”卡思卡特上校以坚决的姿态在办公桌前坐下,把桌子护垫上的东西清理开,留出一大块干净的空间。清好后,他用手指在里面敲了敲。“从明天起,”他说,“我要求你和惠特科姆下士一道,替我给大队里每个阵亡、受伤或被俘人员的直系亲属写一封慰问信。我要求信要写得诚恳,我还要求信里写进许多个人详情,这样你们说的每一个字无疑都是我的真心话了。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