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可(第2/2页)

那是对我下的逐客令。我点头接受。

“厕所在右手边第二扇门。”

那是我为了入内使用的借口。我从玄关往下走,来到一间充满一股叫人无法抵抗的玫瑰芳香的浴室。墙上有专门用来挂卫生纸的小挂钩,其中一个挂着卷筒卫生纸,另一个则挂着湿纸巾。浴帘上印着玫瑰花图案,整片墙都装饰着带框的画,基本都是花朵的图案,除了一张不知画着龙还是蜥蜴的儿童画。这房间感觉像是住着一名上了年纪,不知道自己养了几只猫的老太太。这种感觉叫人窒息。葛瑞丝·布尔能正慢慢地让自己窒息而死。

如果薛知道他妹妹原谅了他,那么,就算他不被允许捐赠心脏,也足以平静地死去。现在看来难以说服葛瑞丝,但我可以继续尝试。我可以设法拿到她的电话号码,打电话给她,直到赢得她的信任。

我滑动镜子,打开后方的医药柜,试图寻找一张有葛瑞丝电话号码的处方笺,这样就能抄下号码。柜子里有化妆水、乳液、去角质霜、牙膏、牙线棒和除臭剂,还有一罐标签上方印着葛瑞丝电话号码的安眠药瓶。我用笔把号码写在掌心,再把药瓶放回一个小巧的锡铅合金相框旁。照片上的两个小孩坐在桌旁。葛瑞丝坐在一张高椅上,身前摆着一杯牛奶,薛正俯身专注地画画,不知在画龙还是蜥蜴。

他开怀大笑的样子让人不禁去想,这孩子嘴巴痛不痛。

每个囚犯都是某人的孩子。每个受害者也是如此。

我走出浴室,递给葛瑞丝一张印着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的名片,然后向她道谢:“如果你改变心意的话。”

“需要改变心意的绝不会是我。”葛瑞丝说完便关上了门。我听见门闩上锁,前方窗户的窗帘沙沙作响。我不停地想着那张被仔细裱上框挂在浴室内的恐龙图画。“给葛西”,图画的左上角这么写着。

我一路开到克劳福德峡谷方才明白,为何薛小时候的那张照片让我牵挂不已。照片中的他,右手握着一支笔。但在监狱里头,不管是吃东西还是写字,他都是个地地道道的左撇子。

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如此彻底的转变吗?或者,薛身上所有的改变,从惯用手到那些奇闻轶事,再到引用《多马福音》的能力,可能是从某种……附身而来?这听起来很像某些难看的科幻电影,但那并非不可能。倘若先知能被圣灵附身,为什么一个杀人犯不行?

也许事情其实更简单。我们会塑造自己将来想要成为的样子。或者说,薛刻意改变了写字的惯用手。此外,他行使奇迹,是为了补偿那桩夺走两条人命的案件,还有恐怖的火灾夺去的一条人命和另一个人的人生。就算是《圣经》,对于八岁到三十三岁之间的耶稣也没有任何记录,这项巧合让我咋舌。如果耶稣做了什么恐怖的事呢?如果往后他的表现只是为了弥补之前犯下的错呢?

你可以犯下一桩可憎的罪行,然后用接下来的余生,真心地尝试去弥补这一切。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