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内特·弗农(第15/44页)
“你为什么来这儿?”我问她。
“我来救你。”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人救呢?”我说着,有些不安地想起了自己的祷告。
她用手遮住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是天使吗?”我问道。
“拜托你别他妈再说什么天使了行吗?”
“天使不会说脏话的,对吗?”
“你得喝点儿水。”她说完,打开碗橱,拧开龙头,把玻璃杯的边沿推到了我的牙齿跟前。
只是出于客气,我抿了一小口。
我纳闷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又或者是我已经死了,去到了某个地狱,里面有漂亮的女人强迫你匍匐爬行,强迫你喝很多很多的水。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她,我依然坐在屋里,紧靠着玻璃滑门的地板。
“快喝。”她把玻璃杯的杯底抬了起来,清水充满了我的口腔。
忽然之间,我感觉到口渴难耐——抽了这么多烟之后,嗓子正在大声抗议——于是我大口地喝着,直到把水喝干。
“很好,”她说,“我们再来一杯。”
我看着她再次把玻璃杯灌满,她朝我走近的时候,我开口问道:“你是谁?”
她没有回答,却又一次把水倒进了我的喉咙。我尽力喝下去,但立刻感到自己好像又要吐了。那个女人一定是读懂了我的表情。“试着咽下去别吐出来。”她说,接着她又进了厨房,翻着我的存货。
“抹了很多黄油的吐司,”她一边说,一边把两片黑麦面包塞进吐司炉,“你现在就需要这个。吃点儿油的东西。”
没过多久,她便坐到我身边的地板上,把温热的面包举到我的唇边。
尽管我刚刚发过誓要把自己饿死,但还是小口地咬了起来——听着自己的牙齿嘎吱嘎吱地咬破松脆的角角落落——融化的热黄油如丝绒一般流淌到舌尖上。我的恶心伴随着每次吞咽逐渐消散,奇迹好像出现了。
吐司一吃完,她就用在热水里浸过的毛巾把我的脸和脖子擦干净,这感觉是那么舒服,舒服到让我闭上了眼睛,努力忘记家里有个陌生的女人,正在逼着我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喝醉了,我感觉自己重新变成了婴儿,而母亲正在照料我。
你是个小宝宝。
什么东西都管不了。
什么责任都不用担。
什么事都不是你的错。
然后我躺到了沙发上,她正在给我盖上毯子,而我则嘟囔着说:“我不是故意要杀阿尔贝·加缪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抱歉。我睡着的时候你不会杀我吗?杀了我吧,结束这一切。”
“睡一觉就好了,”她回答,“我们明天开始救你。”
“你已经救过我了——不管你是谁,虽然我并不想被人救。”
“不,”她说,“我们才刚刚开始。”
我在她的声音里听出了愠怒,然而——尽管温热的黄油正渐渐进入我的身体——我还是觉得醉意未消,并且告诉我自己,四瓶红酒足够让任何人产生幻觉。
“我希望你是真的,”我说,“很可惜你不是。”
“睡吧,弗农老师。”
“你为什么会喊我的姓呢?”
“嘘,”她说,“没事了,快睡吧。”
虽然我听见她在哭泣,但我的眼皮实在太重了。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哭?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是谁?
“你是个天使,”我咕哝着,“祈祷有回报了,没有其他解释,完全没有。又或许你不是天使而是诅咒,或许……或许……或……”
然后我又昏睡了过去,梦见了埃德蒙德·阿瑟顿。
在我的梦里,他举着一根铝制的棒球棍追着阿尔贝·加缪,而我正从一座高塔上俯瞰着事发现场。那座塔似乎根本没有楼梯、电梯,除了跳窗,没有任何其他下去的方法,阿尔贝·加缪在塔下绕着圈跑,埃德蒙德·阿瑟顿每挥动一次球棒,离杀死我的小狗就越近一步——因此,尽管毫无意义,我还是从窗口跳了出去。下落的过程中,感觉有个人正在试图从我的腹部掏取什么,有点儿痒,有点儿麻,难以名状。就在我即将撞上地面、啪嗒一声摔死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不见了,阿尔贝·加缪和我又重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