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名:灰蒙蒙一天发生的事件仍在继续(第20/47页)

我还见到过他们在家里的情景。

他们在一群食客的陪同下毫无意义地瞎忙,一边往我耳朵里灌输种种病态的、愚蠢的俏皮话,同时勉强拖着双脚走进书房,并淌着口水在那里吹嘘自己有一部装在小书柜的山羊皮封面的文集;那文集,我读过一些;他们以它沾沾自喜,并请我欣赏。

我感到哀伤!

……

十点整,铃响了,谢苗内奇没有去开门,那里有人来了:走进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书房,在那里坐着,留下一张纸条。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十点整,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在餐厅里喝咖啡。

我们知道,他跑进餐厅——是冷冰冰、严肃、刮过脸的,同时散发着一股香水味,并边喝咖啡边看表;今天,他裹着睡衣来喝咖啡,还穿着双便鞋在地板上拖磨,没有用过香水,也没有刮脸。

从八点半到半夜十点,他一直关上门待在房里。

对来信,他看都不看一眼;对仆人的问候,他反常地不答理;而当淌着口水的哈巴狗躺到他膝盖上时,他张开嘴巴有节奏而含糊不清地哼哼起来:

我的德里维克向我呼唤,

我活泼的少年时代的同窗,

我忧郁的少年时代的伙伴(28)

那张有节奏而含糊不清地哼哼的嘴巴刚喝了半口咖啡:“喂……你们听着,把狗弄走……”

他一边把切好的法国式白面包扒开,同时用冷漠僵直的目光死死盯着又黑又浓的咖啡。

十一点半,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好像记起了什么事,便坐立不安地忙碌起来;一双眼睛慌忙地转动着,使人想起耗子;他跳了起来,接着便颤抖着像下跳棋似的到书房里去了,从开着下摆的睡衣里露出半拖拉的衬裤。

仆人立刻把目光转到他书房里,提醒他马已经备好;一看——他竟像被钉住似的直站在门槛上。

仆人吃惊地看到,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怎么推着笨重的书房小梯,顺着这里铺满的柔软小地毯一个书架挨一个书架地过去,同时唉声叹气,打着喷嚏,磕磕绊绊,满头大汗;又怎么爬上梯子,怎么不要命地站在梯子上用手指试试每卷书上的灰尘有多厚。见到仆人后,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表示厌恶地扭扭嘴唇,对提醒他出门的事完全不理。

他一边顺着书架拍拍书的封面,同时要人拿抹布来。

两个仆人给他送来了抹布;他无奈只好把抹布放好在打蜡用的地板刷顶部,然后往上举起来(他不让别人爬上去帮忙,自己也不下来);两个仆人拿来两盏点着的硬脂蜡烛灯,他们分别站在梯子的两边,伸长手臂向上直举着蜡烛灯。

“把灯举高点嘛……不是这样……也不是这样……唉,真是的——举高点啊,再高点……”

这时,从对面涅瓦河畔的建筑物上空升起一堆堆云朵,它们一下子变得像一道道竖着的暗灰色毛毡;风吹打着玻璃;绿莹莹昏沉沉的房间里,笼罩着一片半暗不明;风在呼啸;小梯子两边的硬脂蜡烛举得更高了,亮光正对着书架;在漫雾般的尘埃中,在紧天花板下,显露出忙忙碌碌地来回晃动着的鼠灰色睡衣下摆及一双马林果色的手臂。

“最尊贵的阁下!”

“是您干的活吗?……”

“劳您亲自动手……”

“算了吧……哪儿见过这……”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在迷雾般尘埃中的二等文官,完全无法听清他们说的话:怎么可能呢!他完全忘了世上的一切,用抹布擦着书脊,一个劲儿地把一卷卷的书垒成折叠梯子形;后来——快完工时,他大打起喷嚏来:

“灰尘,灰尘,灰尘……”

“瞧——你……瞧——你!……”

“而我——就用……抹布:这样——嗯,这样——嗯,这样——嗯……”

“很好——嗯……”

手里脏抹布不停地落在灰尘上。

一阵紧急的电话铃声——机构里打来的,但黄色房子里对紧急的电话铃声却回答说:

“最尊贵的阁下?……是的……他在喝咖啡……我们就去通报……对……马备好了……”

电话铃第二次响了;对第二次电话铃声,第二次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