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名:灰蒙蒙一天发生的事件仍在继续(第16/47页)

在一份一个极其重要的负责岗位的候选人名单上,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的名字断然被涂掉了。

报上一篇轰动的随笔——瞧它:“秘密警察的官员们查明,最近几天关于彼得堡街上出现了一个无名的穿多米诺式斗篷的人的令人不安的传闻具有无可置疑的事实根据,已经找到了骗局设计者的踪迹:怀疑是一位担任行政职务的高级官员的儿子所为。警察局已采取措施。”

从这一天起,参政员阿勃列乌霍夫就开始灾难临头了。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生于一八三七年(普希金逝世的一年);他的童年在尼日戈罗德省一个古老贵族庄园里度过;一八五八年,他法律专科学校毕业,一八七〇年被任命为圣彼得堡大学弗·波·教研室教授(24),一八八五年任副校长;而于一八九〇年——出任政府某某厅长,翌年被最高当局任命进入参政院;一九〇〇年,他成了一个机构的首脑。

这就是他一生的经历(25)。

煤一样发黑的药片

已经是绿莹莹发亮的黎明了,可谢苗内奇——一夜没有合眼!他一直在小屋里哼哼唧唧,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哈欠,痒痒,还有——啊,上帝,宽恕我们的罪过!——打喷嚏;除此之外,老是在想:

“安娜·彼得罗夫娜,主母她,从期班牙——回来了……”

对此,他自言自语说:

“是啊——嗯……我打开那个门……就看到一位不相干的夫人……不认识的,洋人打扮……可她,却对我……”

“啊啊啊啊……”

“却对我……”

“啊,上帝,宽恕我们的罪过。”

季秋尔的喇叭(季秋尔厂的)已经叫过了;轮船的汽笛也鸣响过了;桥上的电灯:刷的一下——灭了……谢苗内奇掀开被子,起身了,用一个大脚趾头抠了抠长条的粗毯子。

沙沙沙地一阵响。

“我对他,我说:最尊贵的阁下,老爷——我如此这般说……可他们,这个——对……”

“一点反应没有……”

“少爷他,没看见……还有——啊,上帝,我们的罪过!——嘴上还没长毛的家伙,老流鼻涕的孩子。”

“不像个老爷,简直是个下贱货……”

谢苗内奇就这样哼哼唧唧自言自语着,然后又把脑袋塞到枕头底下。时间慢慢地过去,阳光照耀下的涅瓦河上空飘过被阳光照得玫瑰花似的彩云……而在被窝里暖烘烘的谢苗内奇——仍一个劲儿自言自语不满地嘟哝着:

“不像个老爷……下贱……”

那边突然啪的一声,走廊上的门开了:会不会是小偷?……他们偷了商人阿甫基耶夫,他们偷了商人阿甫基耶夫。

他掀掉自己身上的被子,伸长冒大汗的脑袋,赶快把脚伸进衬裤,他一副生气的样子急忙面颊一扭一扭地从暖和的铺上跳下来,光着脚来到充满神秘的空间:进入黑黝黝的走廊。

然后——怎么了?

那里抽水马桶的闸门……哗的一下。最尊贵的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他的老爷,正拿着点燃的蜡烛从那里出来——回卧室。

走廊里蓝兮兮的空间已经变得白蒙蒙的了,其他房间已经亮堂了;玻璃器皿一闪一闪亮晶晶的:七点半,长毛狗伸伸懒腰,并用爪子抓抓颈圈,还把露着老虎般牙齿的狗嘴转到背部。

“上帝啊,上帝!”

“他们偷了商人阿甫基耶夫!……他们偷了阿甫基耶夫!……把药剂师的姘头宰了!……”

……

一道亮光发了疯似的鸣响着,划过明净蔚蓝的天空。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脱下裤子,两只马林果色的手笨拙地乱晃着伸进一件绗过的鼠灰色半新睡衣里,鲜红的领口处露出他没有刮过胡子的下巴(其实昨天还光光的),上面到处长出密密麻麻针一样完全发白的须根,它们像一夜过来留下的霜紧挤到发黑眼眶边,而两块颧骨上方的眼眶——我们悄悄地暗自发现——一夜之间大大地变宽变深了。

他张大嘴巴坐在床上,袒露着多毛的胸脯,继续往肺里吸进没有穿透力的空气,又断断续续把它呼出来;他不时看看表,摸着自己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