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讲鼻子边上有个赘疣的先生及一个内容可怕的沙丁鱼罐头盒(第3/25页)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吃惊地张望着:这种时候,他怎么会到这种下流的地方及这样一群下流的人们当中来?……

“哈——哈——哈——哈——哈——哈——”还是那醉醺醺的一伙在欢叫。当时,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正揪住那位太太的头发,扯断一根深红色的羽翎,把她压倒在地板上;太太哭了起来,等着挨揍;但是人们及时把商人从她身上拉开了。粗野的机械管风琴残酷、痛苦地在吼叫,在鸣响,那声音就像火山爆发喷出的熔熔岩浆,它加强了从深处冲向我们的可怕的古老风习,而餐馆大厅里,金黄的管乐器则在哭泣:“制——止——激——情的波——涛……”(3)

“让——没有——指望的——心——灵安——静……”

……

“哈——哈——哈——哈——哈——哈!……”

来一杯伏特加酒!

瞧这些地狱般的老酒馆的污脏房间,瞧它的墙壁,这些墙上是彩画匠的手笔:芬兰湾泡沫四溅的波涛,从远处——一艘涂过树脂的船只升起黑黝黝的大帆,穿过潮湿发绿的漫雾,正驶向彼得堡。

“您承认——吧……喂,两小杯伏特加!——您承认……”巴维尔·雅可夫列维奇·莫尔科温大声嚷嚷着,“白的,白的,皮肤松弛——全身浮肿,发胖;白白发黄的脸蛋还是显得有点儿瘦,虽然浮肿了,发胖了。这儿——挂着麻袋似的乳房;这儿——奶头鼓鼓的;这儿——花白的短须……”

“我打赌,对您来说,我是您的智能器官,这会儿正在紧张地猜一个谜……”

瞧,瞧,一张小桌子,小桌子边上坐着一个水手,穿着黑皮衣(好像是个——荷兰人),一张发青的脸正对着酒杯。

“您来点皮康酒?……”

荷兰人血一样鲜红的嘴唇——第几次了?——在那里贪婪地汲进炽热的格明纳伏特加酒……

“就是说,来皮康酒?”

而荷兰人边上,一个石头般沉重的庞然大物在一张小桌子旁笨重地坐下来。

“皮康酒。”

那庞然大物——黑眉毛,黑头发,模棱两可地在向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发笑。

“怎么样——嗯,年轻人?”一个陌生人这时用不太高的男高音对着他的耳朵说。

“什么事?”

“您怎么解释我在马路上的行为?”

这个庞然大物好像是举起拳头往小桌子上敲去——哗啦一声,木板碎了,整个餐馆响彻着玻璃杯被打碎的叮当声。

“怎么解释您在马路上的行为?”

“啊呀,您说什么马路上?我可是真的不知道。”

庞然大物这就从长衫束腰带的粗大弯折处取出一个小烟斗,把它塞进结实的嘴唇里,小桌子上随即弥漫起臭味刺鼻的浓密烟雾。

“再来一杯?”

“再来一杯……”

……

一种呛鼻的有毒的东西在他面前一闪一闪发亮,为了安慰自己,他给自己的菜盘上盖了些蔫了的菜叶;在巴维尔·雅可夫列维奇关切地用哆哆嗦嗦的餐叉忙于取松乳菇时,他就这样拿着斟满的杯子站着;戳起一块松乳菇后,巴维尔·雅可夫列维奇转过头来(胡子上沾着几粒尘埃)。

“当时那里很怪,不对吗?”

他当时(因为这一切——曾发生过)也是这么站着……杯子碰得叮当响;也碰杯了……在什么地方碰杯?

“在什么地方?”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努力进行回想。很遗憾,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回想不起来。

“啊,在那里——围栏附近……不,主人,不要沙丁鱼,上头漂着一层黄兮兮的液汁。”

巴维尔·雅可夫列维奇向阿勃列乌霍夫做了一个说明的手势。

“我在那里怎么碰上您的,您站在一个水洼子边上读一张纸条,于是我想,难得的机会,非常难得……”

所有的小桌子围成一圈放着,一些低能的杂种围着小桌子在纵饮,这些杂种成群地蜂拥而至:人不像人,影子不像影子。他们贼头贼脑,机灵惊人;他们全是岛上的居民,而岛上的居民——是古怪的低能的杂种:人不像人,影子不像影子。巴维尔·雅可夫列维奇·莫尔科温也是从岛上来的:笑着,嘻嘻哈哈,贼头贼脑,机灵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