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7页)

“理解,议员。”将军说道,“我们不是要美国人民通过官方渠道支持我们。我们也理解为什么可能激发不了他们的热情。”

“但是,他们给予我们的非官方支持则完全是另一码事。”我说道。

“说下去。”

“即使国会不愿资助我们,还有愿资助我们的民众或机构,比如各种慈善基金会。要阻止他们对我们的资助是不可能的。他们愿资助心理遭受重创、生活窘困的我们老兵的事业。毕竟,这些老兵捍卫过自由,与美国军人并肩战斗过,在这个过程中,有时要付出他们的鲜血,有时要付出他们的肢体。”

“看来你一直在跟克劳德学东西嘛。”

“没错,克劳德教给了我某些东西,我牢牢记住了。在西贡,他说过,美国中情局资助各种活动,已是惯例。这些资助不用中情局名义,否则可能会有法律麻烦,至少会招致疑心。中情局资助是通过面向公众的各种机构,控制它们的是中情局的代理人和亲中情局的人,一般说来,他们有自己的职业,有身份地位。”

“真正拿到中情局资助的幸运儿往往就是他们自己,也就是这些面向公众的机构。”

“的确如此。他们虽然称帮助穷人,赈济饥民,传播民主,援救受蹂躏的妇女,或者培养艺术人才,但要了解谁为谁做了什么,有时真的很难。”

“你帮我回答一个问题。有不少很有意义的事业,就我而言,都可能捐助,但坦率说,以我为例,可捐的钱只有这么多,如此一来,捐助的事业跟个人利益关联,这个因素便决定我该向谁捐钱了。”

“个人利益是好事,是人的一种本能,因为有它,人才活着。个人利益可以是爱国的个人利益。”

“绝对正确。那么,问题是:你们机构给我什么个人利益?”

我看着将军,充满魔力的四个字中的两个字已到了他的嘴边。我们若拥有这四个字命名的东西,根本无需他人力量,自己便可跻身于美国公民队伍前列,获得美国社会所有熠熠生辉的宝藏。不幸的是,我们如今有望抓住的只是其中两个字命名的东西,亦即“投票”,另外两个字命名的东西我们没有,便是“金钱”。将军或许有够其私用的钱,但他的钱肯定不够推翻越共。“金钱”“投票”四个字如同魔咒“芝麻开门”,可以打开美国政治体系各个深洞密穴。有意思的是,即便四字魔咒中才两个字从想要获得珍宝的我的主人“阿里巴巴”的两片嘴唇间飘出来,议员的眉头,虽很不明显,但确实像泛开的涟漪,舒展开来。“请将对我们的支持当作投资吧,议员。一笔长线投资。请将我们当作睡着的孩子,这个孩子会醒,会成人。没错,目前他还不能投票,不是美国公民,但终将一天,成为美国公民,他的孩子们一出生便是美国公民。他们必须为某人投票,而‘某人’完全可能是你。”

“你看我上次参加婚礼,听我演讲,应该明白,将军,我已很重视你们社群。”

“说到演讲,”我说道,“恕我不敬,议员,话是自由的,不花钱的(1),钱可不具有这种特性。不过,既然话具有自由特性,那么,在一个将自由看得高于一切的社会,具有自由特性的东西不被重视,不被兑现,难道这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请恕我直言,我们的社群欣赏您的话,不过,在成为美国人过程中,学到了一句话:‘钱说话最响亮。’如果我们参与美国政治生活的最好方式是投票,就须把票投给兑现说过的话、给我们钱的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您。不过,您也知道,美国政治的美妙就在于,我们可以有选择,对吧?”

“可是,有个两难问题。拿我来说吧,你们要我捐钱,可我的竞选需要钱,我的工作人员也需要钱,换句话说,无论对于你们还是对于我,钱说话最响亮。”

“这种情况的确微妙,不过,您说的钱是官钱,须一笔笔向政府说清楚,我们说的钱是非官钱,可以流通到我们手上。我们会为此回报您,方式名正言顺,这就是将军为您动员的选票。”

“说得对。”将军说道,“假如我的国家把我放到这里,为的是要我只做一件事情的话,这就是处理好我这位颇富想象力的年轻朋友说的‘非官钱’。”

将军与我一唱一和,让议员觉得很有意思。将军和我像两只机巧伶俐的小猴,议员则是耍猴人。他看我们蹦跳,乞求得到本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其实,在祖国与美国人打交道时,我们便已深谙此道。那时的表演均与“非官钱”比如贪腐有关。南越的贪腐如印度民间故事贤瞽摸象中的大象。我像其中一个贤瞽,能感觉能描述的只是部分。让人困惑的不是看到或感觉到的东西,而是看不到或感觉不到的东西。拿向议员陈述的方案来说,其中一部分我们无法掌控,也摸不清底细,这就是议员如何通过正式渠道将“非官钱”转到我们手里。所谓正式渠道,是在各种基金会做理事会成员的议员、议员的朋友或克劳德的朋友,基金会其实是美国中情局——甚至可能是其他一些不为我知的更加神秘的政府或非政府组织——的面向公众的机构,如光复运动设立的面向公众的联谊会。联谊会的实质,议员心知肚明,因此,他方说出这样的话:“联谊会组织爱国活动时,我只希望不会做非法的勾当。”当然,弦外之音是我们可以从事非法活动,只要别让他知道。看不到的和没说出口的,这两点同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