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3/4页)

“法国人?”

“彻头彻尾。”

“怪不得我说什么他都不懂呢。这些法国人就是笨。最基本的情况都搞不清。要是某人看到某人在天窗上,某人立刻明白某人是想进来。可他呢,就知道在那儿傻站着。”

“还挥拳头。”

“对。大傻瓜。哎,好歹我是脱身了。”

“好歹你是脱身了,但只是眼下。”

“嗯?”

“我想大皮大概在哪里埋伏着呢。”

他一个惊跳,像春天的羊羔。

“我怎么办哪?”

我想了想。

“偷偷溜回房间,锁好门。男子汉就得这么做。”

“但他要是埋伏在屋里呢?”

“那你就转移。”

不过一回房我们就发现,大皮即使打埋伏也是打在其他角落。果丝一个箭步冲进门,我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考虑到此地已经不需要我帮忙,于是我返回餐厅,继续未完成的水果沙拉,再安安静静地斟杯酒。我还没盛完,门就开了,只见达丽姑妈走了进来。她跌进一把椅子里,有点筋疲力尽的样子。

“倒酒,伯弟。”

“什么酒?”

“随便,烈酒就好。”

遇到这种情况,伯特伦·伍斯特最得心应手。阿尔卑斯山脉那些登山者的圣伯纳犬也比不上我尽心尽责。我斟好酒,好一会儿,房间中只有一阵咕嘟声,那是姑妈在压惊。

“喝吧,姑妈,”我同情地说,“这种事儿最费神了,啊?无疑,安慰阿纳托是项艰巨的任务,”我一边说,一边挑了一块凤尾鱼酱面包片,“现在一切都恢复如初了吧?”

她目不转睛地盯了我一阵,眉头紧锁,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阿提拉,”她终于开口了,“就是他。匈奴王阿提拉。”

“唔?”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所到之处万物尽毁,一片狼藉,人家本来过得和和美美,他一进门就给毁了。就是阿提拉。真不可思议,”她又盯住我,“光看外表,还以为你就是个普普通通、无伤大雅的傻帽儿——也许该治一治,但总归算不上公害。可实际上呢,黑死病再厉害也比不上你。跟你说,伯弟,想到你,我就‘砰’一声撞上了生活中所有的艰难困苦,像撞上电线杆。”

我又心酸,又讶异,正想开口,可是我那面包片上涂的原来不是凤尾鱼酱,口感要黏稠得多。这玩意儿裹住了舌头,像麻核桃似的让人有话说不出。我努力清嗓子准备行动,她还喋喋不休:“你把粉哥-挠头介绍到这儿来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后果?他醉成一摊烂泥,把斯诺兹伯里集市文法学校的颁奖仪式搞成喜剧电影,这我不多说什么了,因为我开心得很。至于他爬到天窗吓唬阿纳托——要知道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得他回心转意不走了,这下阿纳托又开始发脾气,发誓一天都不多留——”

那个什么酱终于屈服,我又能开口说话了:“啊?”

“对,阿纳托明天就走。可怜的汤姆,估计下半辈子都要消化不良了。这还不止。安吉拉刚刚告诉我,她和这个挠头订婚了。”

“只是暂时的。”我只好承认。

“暂时个鬼。她是铁了心,还冷酷地说婚礼在十月举行。行啦。要是先知约伯现在走进屋,我准能跟他聊倒霉聊到晚安。当然约伯和我不是一个级别。”

“人家生了毒疮。”

“哦,毒疮是什么?”

“痛死人的东西吧。”

“胡说。我愿意用全天下的毒疮交换我的倒霉。你难道还看不出?我把英格兰最棒的厨子弄丢啦。我那可怜的夫君可能要死于肠胃不适。我就一个闺女,我为她设想了那么美好的未来,想不到她马上要嫁给那个张口水螈闭口水螈的酒鬼。你还跟我讨论毒疮!”

她犯了一个小错误,我得纠正过来。

“我不是要讨论毒疮,只是说约伯生了嘛。嗯,我同意,达丽姑妈,眼下情况是不太顺溜,但咱们得打起精神。对咱们伍斯特来说,困难从来都是一时的。”

“你是不是又打算安排什么计划呢?”

“随叫随到。”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想也是。好吧,随便你。我看不出情况还能糟糕成什么样子,不过无疑你就是有这个本事。你的聪明智慧无往不利。由着你,伯弟,都由着你。反正我以后什么都不在乎了。看你能把这家拖到黑暗幽深的第几层地狱,我倒是有点兴趣了。别闲着,小子……你吃什么呢?”

“我觉得不大好分辨,什么酱的面包片,有点像牛肉口味的糨糊。”

“拿来。”达丽姑妈心不在焉。

“小心下口,”我建议,“比弟兄更亲密……怎么了,吉夫斯?”

他出现在地毯上,一如既往地悄无声息。

“给少爷的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