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大皮的考验(第2/8页)

“伯弟,”她声如洪钟,能震碎窗玻璃、掀翻花瓶,“我来是为了格罗索普那个小混账。”

“姑妈你放心,”我安慰道,“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说话这会儿就在打包‘喷水花’和‘夜光兔’呢。”

“我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而且我相信你自己也不懂,”我这老姑妈有点暴躁,“请你发发善心别胡扯了,我这就跟你说。我刚收到凯瑟琳写来的信,情况十分不妙,说的就是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当然了,我还瞒着安吉拉,不然她要气得蹿到房顶上去了。”

安吉拉是达丽姑妈家的千金,普遍认为她跟大皮是小两口,虽然还不到登《早报》的程度。

“为什么?”我不明所以。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安吉拉要气得蹿到房顶上去?”

“哼,换成是你,你会不会?想想看:你和某个披着人皮的魔鬼明摆着是小两口,可是突然听说他跑到乡下去和驯犬妹打情骂俏。”

“和谁打情骂俏?”

“驯犬妹。就是那种成天抛头露面的摩登女,脚蹬厚底靴,身穿订制的粗花呢,在乡下地方跑来跑去,走到哪儿都跟着一群各品种的狗。我年轻那会儿就这样,因此我明白其中的危险。这一位是达尔格利什上校家的小姐,家就住在布利奇附近。”

我眼前一亮。

“这么一说,我明白大皮那封电报的意思了。他刚刚拍电报给我,叫我带一只爱尔兰水猎犬过去,肯定是给那位小姐做圣诞礼物。”

“八成是。凯瑟琳说,他简直着魔了,整天跟在人家屁股后,像她养的狗似的,温驯得像猫,说起话来像绵羊。”

“还真是私家动物园啊。”

“伯弟,”达丽姑妈说——看得出,她慷慨的性子受了不小的考验,“你再跟我耍嘴皮子,别怪我这做姑妈的不念情分,赏你一巴掌。”

我赶紧安抚她,尽量息事宁人。

“不用担心,”我说,“估计不是大事,准保是夸大其词。”

“你以为,啊?哼,你也知道他的为人。上次他跑去追那个歌女,给咱们添了多少麻烦。”

我回顾了一下事情经过,大家不妨去翻翻档案。该名女子叫科拉·贝林杰,是学歌剧的,大皮相当欣赏人家。所幸后来在大牛·宾厄姆在东伯孟塞举办的纯洁又活泼的娱乐表演中,她冲着大皮右眼一记老拳,爱就这样熄灭了。

“还有,”达丽姑妈说,“有一件事我还没告诉你。他去布利奇之前刚和安吉拉吵了一架。”

“真的?”

“是啊,今天早上我才从安吉拉那儿套出来的。她眼睛都要哭瞎了,可怜的宝贝。说是因为她新买的帽子。她说得断断续续,大概是小格罗索普批评她戴上帽子像只狮子狗,安吉拉就说再也不想见到他,无论这辈子还是下辈子。小格罗索普听了,撂下一句‘那敢情好’,夺门而出。我明白这是怎么个情况。这个驯犬妹是乘虚而入,除非咱们迅速行动,不然之后的事就不好说了。所以,一五一十地讲给吉夫斯,你们一到那儿,就叫他即刻行动。”

我这亲戚总是以为这种情况非吉夫斯不可,叫我很有点不服气。所以我回答的时候,口气忍不住有点犀利。

“不需要吉夫斯帮忙,”我说,“我自己就能摆平。我已经想好了计策,保准能叫大皮没心思去跟人家姑娘献殷勤。我打算一有机会就把‘夜光兔’撒到他屋里。‘夜光兔’会在夜里发光,满地乱蹦,还会怪里怪气地吱吱叫。大皮肯定会觉得这是良心的谴责,据我估算,只消一次就能吓得他去疗养院住上个把星期。出院的时候,他准把那个臭丫头忘了个一干二净。”

“伯弟,”达丽姑妈好似不动声色,“你这个无药可救的笨坯。听我说。我向来宠你,而且在精神病委员会有人,所以你这么多年才没被关进软壁病室。这件事要是搞砸了,我不会再护着你了。你难道还不明白,这次事关重大,容不得你瞎搅和?这可是安吉拉的终身幸福啊。就照我说的办,交给吉夫斯处理。”

“全听你的,姑妈。”我硬邦邦地说。

“那好,现在就做。”

我踱进卧室。

“吉夫斯,”我满腹抑郁,也懒得隐藏,“不必收‘夜光兔’了。”

“遵命,少爷。”

“‘喷水花’也不必了。”

“遵命,少爷。”

“经过破坏性的批评,我的热情都蒸发了。哦,对了,吉夫斯。”

“少爷?”

“特拉弗斯夫人希望你一到布利奇庄园就着手拆散格罗索普先生和驯狗妹。”

“遵命,少爷。我会尽心办事,但求各位满意。”

第二天下午我才明白过来,此事危机四伏,达丽姑妈并不是夸大其词。我和吉夫斯开着两座车赶往布利奇,进了村子,开到距离庄园一半的路上,眼前突然呈现出一片狗的海洋,狗群中间赫然就是大皮在对一位姑娘大献殷勤。对方是那种高大健壮的姑娘。只见大皮朝她半弓着身子,像个虔诚的教徒,而且离得老远也看得出,他两只耳朵烧得通红。总而言之,他就是一副努力套近乎的德行。我开近了一点,注意到那姑娘身穿订制的粗花呢,脚蹬一双厚底靴,这下心中再无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