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吉夫斯和小姑娘克莱门蒂娜(第2/7页)

他声音透着寒意,好像是说,不管伯比·威克姆来海边宾利有何目的,在他看来,绝对没有好事。他退到一侧,显得忧心忡忡悲观失望,我则脱下洪堡帽,亲切地挥动。

“好啊!”我说。

伯比靠拢过来,泊在我身边。

“嘿,伯弟,”她说,“没想到你也在。”

“正是在下。”我向她保证。

“奔丧来了?”她瞧着我的裤子。

“潇洒不?”我顺着她的目光,“吉夫斯不喜欢,不过他在裤装的问题上一向是个老顽固。你来宾利做什么?”

“我表妹克莱门蒂娜在这儿念书。今天她过生日,我就惦记着过来看看她。我正要过去找她。你今天晚上不走吧?”

“不走,我住在‘斯普兰德’。”

“那你可以请我吃晚餐,如果你愿意。”

吉夫斯站在我身后,我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感到他警惕的眼神齐刷刷打在我后脖颈上。我明白这眼神的含义——和伯比·威克姆搅在一起,即便是请她吃两口饭吧,也都无异于逆天而行。真是荒谬,我下了判决。乡下别墅的生活错综复杂,要是和小伯比瞎掺和,那出什么事还真说不定,这我不否认。但说到坐在一块舀两勺晚饭能潜藏着什么大灾还是大难,那我就不懂了。我于是没理他。

“当然了,好,行,没问题。”我说。

“那太好了。我今天晚上还得赶回伦敦,去伯克利参加庆祝活动,不过迟到一点也没关系。那我们大概7点半过去,之后你可以带我们去看电影。”

“‘我们’?你们?”

“我和克莱门蒂娜呀。”

“你是说,你打算带上那位讨厌表妹?”

“那当然了。过生日还不让她享受点乐趣吗?况且她才不讨厌,她是人见人爱,绝不会麻烦你,只要你过后把她送回学校就行了。又不让你伤筋动骨,这点事总办得到吧?”

我敏锐地盯着她。

“有什么名堂?”

“名堂,什么意思?”

“上次我不小心掉进女校的陷阱,那位眼如钻子的女校长非要我给那帮女土匪讲讲《理想和未来生活》。今天晚上不会吧?”

“当然不会。你走到大门口,按响门铃,看她进去就好了。”

我一阵沉思。

“这似乎在咱们的活动范围以内。哎,吉夫斯?”

“想来如此,少爷。”

听声音是阴阳怪气,我瞧了他一眼,只见他一副“为何不听我一劝”的表情,叫我好生气恼。有时候,吉夫斯活脱脱就是一位姑妈。

“好。”我再次不理他——这次表现得很尖锐。“我7点半恭候你们。别迟到。另外,”我得让她明白,好好先生的外表之下,我可是铁石心肠,“叫那小姑娘把手洗干净,不可以抽鼻涕。”

坦白说,对于和伯比·威克姆的小表妹克莱门蒂娜套近乎一事,我并没抱着太多期许,但不能否认,她并没有想象的糟糕。我发现,通常情况下,小姑娘一遇见我就爱咯咯咯笑个没完,一边窃笑一边盯着我。每次我一抬眼,就发现她们眼光仿佛黏在我身上,脸上写着不可置信,好像不肯相信我是真人。我怀疑她们是在默记我举手投足的各种小怪癖,以供过后模仿给同学们取乐。

但克莱门蒂娜这孩子却没有这些缺点。她约莫13岁——对了,既然是她的生日,那是刚好13岁——安安静静的圣人模样,只用目光默默崇拜我。她一双手白白净净,也没有着凉;饭桌上,她的表现更是无懈可击,善解人意地听我借着一只叉子和两粒豌豆演示当天下午如何在第十洞被对手置于死地,一直盯着我的嘴唇不放——打个比方。

至于看电影的时候,她同样无可挑剔,散场之后,还感谢我请她出来玩,明显很动情。我对这小姑娘格外满意,替伯比开车门的时候还赞不绝口。

“对嘛,我就说了她人见人爱,”伯比发动起动机,准备奔回伦敦了,“我一直说,学校对她有偏见。他们总是对人有偏见。我上学的那会儿,就对我有偏见。”

“对她怎么个偏见法?”

“哦,各方各面。但话说回来,圣莫尼加这种烂地方,又有什么可指望的?”

我心头一惊。

“圣莫尼加?”

“就是学校的名字。”

“你是说,她念的是梅普尔顿女士的学校?”

“难道不行?”

“可梅普尔顿女士和我阿加莎姑妈是老交情啊。”

“我知道。我来这儿念书,就是你姑妈给我母亲出的主意。”

“我说,”我紧张地问,“下午你过去的时候,没提到我来宾利的事吧?”

“没有啊。”

“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瞧,要是梅普尔顿女士知道我来了,我总得去拜访一下。我明天就走,那就没问题了。可该死,”我发现一处漏洞,“那今天晚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