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2页)

这个星期三的下午,我又热又困,浑身疲乏无力,甚至连拳头都握不起来,只能穿着内裤和T恤,懒洋洋地躺在“水星”的后座,试图凉快下来,根本没心思写作业。

罗伯塔·杨太太说,这样的日子让她相信地球确实离太阳越来越近了。

“这是地球的运转轨道发生了变化。”她说。

“飞翔的鸟儿心中总是装着土地。”诺埃尔用她的幸运签语回应妈妈。

当我决定飞快地溜出去,钻进雷克斯牧师的房车偷点儿烟的时候,甚至懒得穿衣服和鞋。

“水星”车外面的空气相对比较凉爽,赤脚踩在草地上感觉很暖,我匆匆忙忙地跑过路旁的滑梯、秋千和公共厕所。

厚重的乌云无法长时间储存过多的水汽,天下起了毛毛雨,我加快脚步,穿过几棵小树。绕过墨西哥人的房车的时候,那边的草坪上到处都是破家具、粉红塑料火烈鸟之类的垃圾,我不得不放慢速度,以免科拉松在外面。幸好四下无人。房车前门附近十来堆用绳子捆好的报纸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跳上牧师房车门口的三层台阶之前,我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人躲在附近,然后轻手轻脚地靠过去,敞开门跨了进去,关上金属门。

雨水顺着我的额头和脸颊流下来。T恤和内衣紧紧地贴在我的皮肤上,好像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我晃晃脑袋,把头发上的水甩掉。

那一刻,我脑子里想的并不是怎么偷烟,而是在考虑如何让偷来的烟保持干燥。我打算找个超市塑料袋或者到厨房柜台附近找个容器。

“你在这里干什么,小姑娘?”伊莱说。

看到他之前,我先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动也不动。

“你在这里干什么,小姑娘?”

他讲出这句话的时候,每个词都连在一起,听上去的效果就是:“你——在——这里——干什么——小姑娘?”

我慢慢地朝左边转过脸去,在雷克斯牧师的床上看到了伊莱,他赤身裸体地坐在床垫边缘,正对着一台巨大的圆形风扇,膝盖上横放着一支霰弹枪。

他对自己的一丝不挂毫不在意,完全不打算遮掩。

我仍然没有动,头一回在盗窃现场被人抓住的我并不打算回答任何问题。

“你是很想进来躲雨吗?”他说,他的声音柔和悦耳,像是在唱歌一样。

我点点头,心怦怦地跳,与远处的雷声遥相呼应。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非常蓝,但不是天蓝也并非海蓝,是一种超乎我想象的、特别的蓝色,他的黑头发很长。

“嘿,小姑娘,你转过身来对着门。”他说。

我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一个皮肤白得异乎寻常的小女孩,白得像一只去了皮的苹果、一瓶牛奶、一勺香草冰激凌。他看着我刚刚由十二岁过渡到十三岁的新身体。

“你像蜡烛一样白,小丫头,我敢打赌,你身体里肯定有一根蜡烛芯,点着了就能把你照亮。”他说。

我没有动,也听不懂他的话。

“嘿,小丫头,转过来,对着门,转过来,你的身体很漂亮。等我穿上衣服,给你找条毛巾擦一擦。”

我没有照他说的向左边转身,而是猛然回头向后,打开门,蹿下台阶,跑过墨西哥人的房车、旧滑梯和秋千,弯弯曲曲地穿过其他几辆房车,跑到“水星”车前,一把拉开车门,跳了进去,用力关上门,钻到储物箱下方的空间里躲着,身体蜷成了一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