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因果(第9/15页)

我立马傻了,完了!他要当和尚去了!

出什么事了?不正是事业的黄金期吗?多少人羡慕不已的收入,怎么说放就放下了……你是不是得什么绝症了?干吗要走这一步!

我急得直拍桌子,他却哈哈大笑起来。他说:你太小,说了你也不明白,不是说一定要受了什么打击才要走这一步,只是想去做而已,就这么简单,不要担心不要担心,我好着呢。

你好我可不好!我手冰凉,胃痛得直抽搐,真想把桌上的一碗面扣在他头上,一想到这颗脑袋将变成光头,我心都快碎了。

用了一吨的力量才按捺住脸上的表情,我挤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央求成子哥哥带我去见见那位僧人,他爽快地答应了,带我挤公交车去见僧人,我坐在公交车上晃来晃去,难过极了,他这是把自己的后路都给绝了呀,连自己的车都送人了。

僧人在喝茶,给我也沏了一杯,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而已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神奇之处,而且话极少,脸上木木的没有一点儿表情。他和我寒暄,问我哪里人,我说我是四川人,他说四川好啊,好地方哦……

寒暄完毕,僧人默默地烧水,小铁壶坐在小炉子上咕嘟咕嘟的,他不再说话。

我脑子不够用了,礼貌什么的抛到脑后,不客气地开口问道:师父,我不懂佛法,但我觉得如果人人都像成子哥哥这样抛家舍业,那不消极吗?

僧人木木地点点头说:唔,人人……

真想把他的胡子都揪下来!

我接着问:您干吗不带别人,非要带成子去游方!佛家不是讲六根清净吗?他今天中午还吃肉了呢!他尘缘了了吗,就去信佛?

僧人木木地:唔,尘缘……

成子哥哥觉察出我话语间的火药味儿,开口道:豆儿,话不是这么说的,吃过肉不见得不能信佛哦,总要一点一滴去做。再说,信佛这回事,是累世劫种的因,这辈子得的果,缘分如此,坦然受之罢了。

很多话再不说就晚了,我不敢看成子,看着茶杯说:那你和我的缘分呢?我们之间就没有因果吗?!

我没敢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天啊,好尴尬好尴尬,气都喘不上来,给我一个洞让我躲起来吧。

成子一声不吭,该死的,你倒是说话啊,你和我就一定没缘分吗?

僧人忽然呵呵地笑起来,满脸皱褶,刀刻的一样,他抬眼看看我又看看成子……眼睛好亮。

他笑着冲我点点头,我死死地盯着他那被胡子埋住的嘴巴。

他却只是说:唔……

成子哥哥和僧人飘然离去,临走什么也没说,我从青海一路哭回四川。

我不能去找闺密或同事诉苦,人家没义务给我当垃圾桶,我也不能去找爷爷奶奶哭,他们年纪大了,不能让他们着急。我去探望妈妈,却在见到她之前把眼泪生生憋了回去……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让妈妈觉得我没出息。

可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没有排水口,没有泄洪口,满满当当地堰塞在身体里,闷痛闷痛的。我心说这算什么啊,这连失恋都算不上啊,我到最后连人家喜不喜欢我都不知道……他万贯家财都不要了怎么可能要我啊?摆明了没缘分啊!我告诉自己他有什么好的啊,长得又不帅,行为又这么奇怪,赶紧忘了吧,赶紧忘了吧……没想到一忘就是两年。

两年也没能忘得了他。

(五)

人就是这么贱,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觉得好。

我不舍得和成子哥哥失去联系,两年间我一直在QQ上联系他,但不多,基本是每过几十天才说一两次话,我问,他说。

我想给自己留点儿脸,关于情感话题只字不谈,只问他云游到了何方,身体可好。他看来不经常上网,没有一次是即时回复的,有时隔了一个月才回复留言,寥寥的几个字又客气又礼貌。

恨得人牙根痒痒。

成子给我邮寄过一次茶叶,上好的金骏眉,我煮了茶叶蛋。

边煮边心痛得要命。

我把两年的时间通通放在工作上,工作上谁也没有我亡命,塞翁失马,居然当上了那所私立学校的教导主任,全地区最年轻的教导主任。人人都说我前途无量,人人都畏我三分,没人介绍我相亲,他们私下里说我严厉得不像个女人,没人知道我喜欢的人跟着和尚跑了。

一想到成子哥哥或许已经剃头出家,我就受不了了。

有人化悲痛为食量,有人化悲痛为工作量。

我化悲痛为工作狂,天天加班,逢会必到,管理和教学都参与,工作笔记和备课笔记积攒了厚厚一摞。或许有很多人很享受这种以工作为轴心的生活,但说实话,不包括我。有时候在课间操的间隙,盯着操场上整齐划一的动作,我常常愣上半天,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忙忙碌碌忙忙碌碌,有了温饱体面的生活,学生家长和学校领导都爱我,但我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