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者前传(第12/13页)

如是数年。

一日,二人入川,巴蜀绵绵夜雨中,比丘躬身向成子打了个问询,开口说了个偈子……

念罢偈子,比丘襟袖飘飘,转身不告而别。

成子甩甩湿漉漉的头发,半乾坤袋的茶还在肩上。

僧人没教他读经,没给他讲法开示,只教会了他喝茶。

然后就走了。

成子没回甘肃,他由川地入黔,自黔行至盛产普洱的彩云之南。

僧人曾带着他遍访过云南诸大茶山,带他认识过不少相熟的茶僧茶农,他一路借宿在山寨或寺庙,渐把他乡做故乡,淡了最后一点重返青海的念头。

他给小客栈当管家,去小酒吧做跑堂,去拉面馆打工,当司机,攒了一点钱后,成子在丽江古城开了一家小小茶社,他此时隐隐是爱茶人中的大家了。他没做什么花哨唬人的招牌,只刨了一块松木板,上书二字:茶者。

小茶社窝在巷子深处,游人罕至生意清淡,但足够他糊口,重要的是也够他自由自在静心喝茶。他从与师父相熟的茶农处进茶,有一搭没一搭卖卖滇红卖卖普洱。

过往的那些多彩激荡的岁月恍如隔世,自此,他只是一个茶者了。

……

2012年的春节,我在小石桥卖唱,唱的正是那首《没皮没脸的孩子》。

他拎着一捆青菜走到我身边,驻足……安安静静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离我们上次拉萨的分别,整整一千五百多天过去了。

……

一年后,2013年春节。

我又去丽江过年,跑到他的茶店让他泡茶给我喝。

他送我一只奇妙的杯子,说以后专门留给我用,那只杯子是仿钧窑的,雨过天青云开处的釉色,开片开得如莲花一般,煞是好看。

我想和他聊聊天,怀怀旧,可每抿一口茶,就冲淡了一点讲话的欲望。

两个人默默地对坐着,从午后喝到黄昏,紫鹃、冰岛、宫廷……一道接一道的好茶。

路人嬉笑打闹着路过我们,四年的光阴路过我们。

成子收养了一条小小的哈士奇,起名叫船长。

船长在旁边挤来挤去地冲我伸舌头,蹭了我半身狗毛,我盘腿坐着,袅袅的茶烟屡屡让我想起仙足岛清晨的水汽,和大昭寺门前的煨桑。

成子泡着茶,依旧是一脸多年未曾退去的高原红,左边墙壁是孙冕给他题的“茶者”一词,右边墙壁是陈坤给他写的“悟生”二字。

金黄金黄的黑唐卡在幽暗的小屋里闪烁着熠熠的光,那是一幅藏文坛城百字明,画唐卡的人是成子茶社的小伙计,对成子恭敬而亲切,那是一个皈依了格鲁巴的昆明男孩子。

成子,快十年过去了,那么爱折腾的你都已经拥有了让我遥不可及的成长和宁静,可我呢,还是那个没皮没脸的孩子,这让我羡慕,凄惶,以及委屈。

成子,如果多年前纳木错的那个雪夜,你我就坠入了那万丈深渊该多好,如果生生世世累世累劫我们都是在年轻时就莫名其妙地死去该多好。

成子,大昭寺晒阳阳生产队的时期,有一天我们俩不约而同地放了一个屁,我们拿帽子扣着脸,在下午三点的拉萨阳光里笑得死去活来。

那种酣畅淋漓,可能你已经不是很想再要了,那种酣畅淋漓这些年我再也找不到了……

成子忽然开口说:大冰,把烟掐了再喝茶吧,滋味会更好一点。

成子,你可还记得大昭寺广场前你递给我的那支兰州?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抽兰州,黑的。

好的成子,喝茶喝茶,我不说话了。

2013年的春节,两个33岁的男人对坐着,泡茶,喝茶。

那天是我生平第一次醉茶,晕晕的,轻飘飘的,好似要飞起来。

我用手指蘸着茶汤,在他的茶桌上写字:

壶嘶乱香
茶酽观色
杯新嚼齑
水到曲成
……

我说:成子成子,你看你看我的行草写得怎么样?

早春的滇西北干燥无比。

水渍瞬间就蒸发没了。

《开花,结果》

词曲:小屋江南分舵——蠢子(陈鹏)

人生无常,总要面对各种人和事
虚伪,恶意,小人心难免,在所难免
若想人不知,你莫为
善始善终方得善果
以诚相待可得人心
心存感激,平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