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儿(第13/13页)

我这才算缓过神儿来:“我上去瞧一眼去。”

“别去了,家里没人,都上医院了。就老太太在家,别去招她去了。”

也是,要是家里有人,我能问问情况,了解一下原因。现在就老人在家,问也问不清楚,说也说不明白,还招老人伤心,干脆等晚上回来再问吧!想到这儿,我才下了电梯,往地坛演出去了。

这一天可真够难熬的。地坛庙会里演出,一天两场。上午九点半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四点半,中间休息那会儿不够回家的时间,只能就地解决一下吃饭问题,下午接着演。可就我这状态,还吃饭呢!演出都不知道是怎么演下来的,一整天晕晕乎乎、魂不守舍,脑子里就是这事儿。好不容易把这两场熬下来,我赶紧坐车回家,到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我直接敲开了老六家的门,全家人都在。屋里没有鲜花,没有挽联,也没设灵堂,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准备,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有的只是家中死一般的寂静。女人在默默地哭着,老太太坐在床上发愣,而家里的男人们都像灵魂出窍一样,木木地呆坐着,一看思想当中就还没有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只有大哥,强忍着悲痛,打起精神吩咐着人们干这干那,主持着家中的大局。

进屋以后大哥和老六迎了上来,我开门见山:“怎么回事儿?因为什么?”

老六也是满脸的不解:“什么事儿都没有,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你不是也看见了吗?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你说这不是他妈没影儿的事儿吗?”我实在是摸不着头绪。

大哥说:“我分析还是他这病闹的。自从出院以后,他这脾气倒是好了,也不闹了。可这性格变化太大了,等于是长期用药来控制着,关键他不是这样的人呀!我也说不太清楚,肯定跟这个有关系。”

老六还在纳闷儿:“可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反应呀?”

“他自己能有什么反应呀?都是药在控制,他自己要明白不就没这事儿了吗?”大哥在坚持着自己的推断,扭脸对我说,“你先坐会儿,我得去把他这遗像的照片洗了。”说完开门出去了。

我跟着老六来到了他的房间,老六又和我叙述了一遍今天早晨事情发生时的前后经过,基本上和电梯工大姐说的一样,从中也分析不出当时三哥的情绪变化。总之,大家都还在迷茫中。而我,则基本认同大哥的观点。人的性格、脾气是与生俱来的,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用药物强行改变,只能控制一时,不能改变一生。我没有医学方面的常识,不敢对医术和药品妄加评论。我只觉得,不管三哥自己感觉得到还是感觉不到,自从出院以来,他的性格是被外力所束缚的。在这种长时间的压抑下,他的潜意识是极度痛苦的,也许在等电梯的一瞬间,他的潜意识被某个细节激活,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痛苦,并努力寻求解脱,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

一切的分析结果都是没用的,都是于事无补的,并且都只是分析,没有定论。因为三哥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哪怕一个眼神、一句话,给活人留下的只有猜测、遗憾、后悔、回忆和思念,而我,有幸比其他人还多了一点点内疚……

“玩儿”对我来说,是极好的享受,有益身心,胜于吃药,但这件事儿却给我心里留下很重的阴影,久久挥之不去。今天把三哥介绍给各位,一是寄托我的哀思,二是再温前车之鉴,这三,也是我寻求解脱的一种方式——希望三哥在天堂安好!


(1) 看歪脖子胡:北京口语,指看别人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