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区(第5/23页)

他的心跳忽然停止了片刻。

“比您可要老太多了,小姐,”他生硬地回答,“对不起,小姐。”他尽可能不碰到她,从她身边挤过去,跳上装满粪肥的板车,颇为肯定她不会跟着上来。

“可你还没到要进棺材那么老吧,麦肯锡?”这时她走到他跟前抬眼望着他,一手遮着太阳,清风把她栗色的头发吹拂到脸上,“你结过婚吗,麦肯锡?”

他咬了咬牙,抑制住想要把一铲子大粪倒到她脑袋上的冲动,冷静地把铲子插进了肥料堆,只说了一句:“结过。”严峻的口气不容更多的问话。

吉尼瓦小姐对他人的感受没有兴趣。“好,”她满意地说,“那你该知道怎么做。”

“怎么做?”他停下手中的活儿,一脚踏在了铲子上。

“在床上,”她平静地说,“我要你跟我上床。”

他惊呆了,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可笑的画面,只见那优雅的吉尼瓦小姐展开着四肢躺在满载大粪的板车上,层层裙边翻起来盖在她的脸上。

他丢下了铲子。“在这儿?”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不,傻瓜,”她不耐烦地回答,“在床上,一张像样的床上。在我的卧室里。”

“您是失去理智了吧,我说,”詹米冷冷地说,先前的震惊稍稍消退了一点儿,“如果您还有过理智的话。”

她的脸上升起了怒火,眯起眼睛说:“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詹米激烈地回答,“一个有教养的年轻姑娘会对一个年龄比她大一倍的男人做出如此不雅的提议?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她父亲的马夫?”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他补充了一句。他觉得还有好多话想说,但还是生生地咽了回去,因为他记起眼前这个可怕的姑娘确实是邓赛尼小姐,而他自己确实是她父亲的马夫。

“对不起,小姐,”他说,费劲地整了整自己的领口,“今天的太阳确实厉害,肯定是把您热得神志不清了。我想您应该回屋里去了,让女佣放些冷毛巾在您头上。”

邓赛尼小姐蹬着她穿着摩洛哥皮靴的双脚:“我的神志一丁点儿都没有不清醒!”

她抬起下巴,怒视着他。那小巧的下巴尖尖地扬着,牙齿也一样细小而尖锐,此刻脸上的那副决绝的表情让他觉得她非常像一头嗜血的雌狐,而其实她根本就是。

“听着,”她说,“我没办法阻止这可恶的婚事,不过我——”她犹豫了一下又坚决地往下说,“见鬼,我可不愿意把我的贞操拱手交给一个像埃尔斯米尔那样恶心又堕落的老魔鬼!”

詹米用手揉了揉嘴,不由自主地对她心生起怜悯。但是,见鬼,他可不愿意把自己卷进这个女疯子的麻烦事儿。

“我非常明白您有您的尊严,小姐,”最后他说道,带着强烈的嘲讽,“但我真的不能——”

“哦,你能的,”她的目光直率地移到了他脏兮兮的马裤门襟,“贝蒂说的。”

他浑然不知说什么是好,先是语无伦次地嘀咕了一阵,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鼓足气力严正地说道:“贝蒂丝毫没有依据对我的能力做出任何定论。我从未碰过那个姑娘!”

吉尼瓦开心地笑了:“那你没有跟她上过床?她说你不肯,但我以为她多半儿是想逃避处罚。那很好,我可不要跟我的女佣同享一个男人。”

他发出沉重的呼吸声。不幸的是,他不可能用铲子去砸她的脑袋,也不可能掐死她。慢慢地,他把自己的怒火平息下来。尽管她那么蛮横无理,但本质上她是个无力的女孩儿,强迫他上床是绝不可能的。

“祝您日安,小姐。”他极力保持恭敬,背转身开始把肥料铲进倒空了的辊犁。

“如果你不愿意,”她用甜甜的嗓音说,“我就告诉父亲说你对我不轨。他会让人打得你后背皮开肉绽。”

他的肩膀不自觉地弓了起来。她不可能知道。他自打来了这儿,始终小心着不在人前脱下衬衣。

他警惕地慢慢转过身,往下瞪着她,她的眼里闪着胜利的光芒。

“您父亲可能不太了解我,”他说,“但他从你一生下来就一直很了解你。去告诉他啊,见你的鬼去吧!”

她像只愤怒的斗鸡抖起了一头的羽毛,满脸是通红的火气。“是吗?”她喊道,“好啊,来看看这个,见你的鬼去吧!”她从马装的胸口掏出了一封厚厚的书信,在他鼻子底下挥舞着。詹妮刚直的黑色笔迹是如此熟悉,只消一眼他就足以确定。

“把它给我!”他霎时跳下板车朝她冲去,但她的动作太快了,没等他抓住就已经跨上马鞍,一手握紧缰绳向后退去,一手舞动着信封,调笑不已。

“想要,是吗?”

“是的,我要!给我!”他怒气冲冲,此时他会轻易地使出暴力,只要她落在他手里。遗憾的是,那匹枣红马可以感应到他的情绪,哼哼着连连后退,马蹄不安地蹬踏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