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因缘的闪烁(第19/36页)

天空相当清澈,已经缺了一半的月亮还能洒下相当明亮的光芒,多廉村被雪地的反光照亮了。他们两个拉紧斗篷,踩着及膝深的积雪走过寂静无声的村子。他们脚下的道路本来连接着塔瓦隆和一座城市,但那座城市在几百年以前就消失了。现在,在塔瓦隆这个方向上的居民点只剩下多廉村,没有人会在冬天跑到这里来,一直以来,多廉村唯一的存在价值就是为白塔供应奶酪。这个小村子里只有十五栋有石板屋顶的房子,大雪一直堆到这些灰石房屋一楼的窗子下面。每栋房子后面都有牛舍,现在这些牛舍中全都住满了人和马匹,当然还有乳牛。绝大部分塔瓦隆人都已经忘记了多欣的存在,有谁会去注意奶酪是从哪里来的?所以这里应该是一个不错的藏身之地。但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

村子里只有一座房屋亮起了灯,伯劳师傅家一楼和二楼的百叶窗缝中都透出了灯光。加隆·伯劳不幸地拥有多廉村最大的房子,更不幸的是,他还是多廉村的村长。必须为两仪师让出自家卧室的村民们都是不幸的,而伯劳师傅已经为此腾出了两间房间。

盖温在石头台阶上踏掉靴子上的雪,用戴着手套的拳头敲了敲村长家厚重的房门。没有人应门。等了一会儿,他拉动门环,带领雷加走了进去。

露着房梁的前厅对一幢农舍来说算是相当高大的,沿墙壁排列的几只橱柜里摆满了锡镴器皿和镀釉陶器,一张漆光长桌周围排列着高背椅子。全部油灯都被点亮了,这在冬天是相当奢侈的,平时在深夜中用于照明的只是几根牛油蜡烛而已。壁炉中的火焰没散发多少亮光和热量,但住在这里的两位姐妹嘉德琳·亚鲁玎和塔娜·弗尔仍然赤足站在这个房间的木板地上,毛皮衬里的斗篷盖在她们只穿着亚麻睡衣的身上。她们正盯着一个瘦小的女人,她穿着黑色横纹骑马裙,斗篷上满是雪融后留下的水渍。她尽量靠近宽大的壁炉,想要在炉火上烤暖自己的双手,却仍然禁不住微微发抖。现在外面的积雪已经一尺深,她要从塔瓦隆赶到这里,至少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就连两仪师也不可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抵御这种严寒。她一定就是雷加所说的那个两仪师了。两仪师的那种不受岁月侵蚀的光洁无瑕,在她的脸上很难被发现。实际上,与另外两名两仪师相比,她本身就很难被注意到。

村长和他的妻子并不在这个房间里,这让盖温的心又下沉了一些。尽管他已经大致预料到这一点。不管有多晚,那对夫妻还是应该在这里为两仪师服务,准备热饮和食物。除非是嘉德琳和塔娜命令他们离开,以便和刚刚到达的信使进行私密交谈。这也意味着,她们不可能把信使带来的讯息向他透露。他在离开牛舍之前,约略也想到了这一点。

“……船夫说他会留在我们靠岸的地方,直到城市被包围。”当盖温走进房间时,那名小个子女人正以疲惫的语气说话,“但他非常害怕。我猜他现在应该已经在下游数里外了。”感觉到门口吹来的冷风,她转回头,方脸上的疲惫之色似乎消退了一些。“盖温·传坎,我为你带来了玉座的命令。”

“命令?”盖温一边说,一边拉下手套,将它们叠好,塞进剑带里。他认为现在应该做的是向她表明事实。“为什么爱莉达要向我发布命令?为什么我要遵从她?她已经断绝了与我和青年军的一切关系。”雷加面对两仪师们,以恭敬的姿态站立,双手交叠在身后。听到盖温这样说,他飞快地瞥了盖温一眼,无论盖温说什么,他也不会出言反对,但青年军们并不像盖温这样想。没有人知道两仪师们在做什么,除非她们明白地告诉你,青年军则依然全心支持着白塔,服从命运的安排。

“这件事可以再等一等,娜瑞文。”嘉德琳低喝一声,又将斗篷拉紧了一点。她的黑发披散在肩头,发丝缠结在一起,似乎她起床后只是随便梳了几下,而她的神情让盖温想到了一只正在狩猎,或者察觉到有陷阱存在的山猫。她只用眼角扫了一下盖温和雷加,就再没有注意他们。“我有紧急事务要返回白塔处理,告诉我该如何找到那座无名的小渔村。不管你的船夫是否还在那里,我总能找到人把我渡过河去。”

“还有我。”塔娜插话道。她的下颌紧绷着,蓝色的双眼像矛枪一样锋利。与嘉德琳不同,塔娜浅黄色的长发梳理得光可鉴人,仿佛下楼前曾经有一名侍女为她仔仔细细地打理过。她像嘉德琳一样异常警戒,但有更强的自控能力。“我也有紧急的原因要回白塔,绝不能再耽搁了。”她向盖温点了一下头,然后对雷加也略点点头。她的面孔始终如同大理石雕出来的一样,丝毫没有改变。但对于这两个年轻人,她肯定要比对待嘉德琳友善得多。这两名两仪师虽然属于同一宗派,她们之间的关系却一直都很僵硬,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很可能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好感。但对于两仪师,任何事情都是难下定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