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因缘的闪烁(第12/36页)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所有这些与一场真正的暴风雨相比,都无足轻重。知道这一点并不能帮助尤缇芮的心情稍微放松一点。玫瑰花刺也能杀死人,但当匕首的锋刃就抵在肋骨上时,为身陷玫瑰花丛中而担心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在最近十年里,她每次离开白塔都是为了私人原因,所以没有相关记录可查。”她身旁的同伴低声说道,“想要了解她什么时候离开白塔,同时又保持……不被注意,实在很困难。”梅丹妮用象牙发梳将赤金色的头发拢在脑后,她身材高挑,却有着一对过度丰满的乳房,让她看上去总是有一种不平衡的感觉,绣着银色花纹的紧身胸衣,让她胸部显得更加突出。而她俯身到尤缇芮的耳边说话的姿势,强化了那种不平衡感。她的披肩缠在手腕上,长长的灰色流苏一直拖到地板。

“直起身来,”尤缇芮低声呵斥着,“我的耳朵没有被堵住。”

梅丹妮急忙挺直身子,双颊浮现淡淡的红晕。她将披肩拉高一些,回头朝她的护法利奥宁瞥了一眼。后者谨慎地和两名两仪师保持了一段距离,她们能够听到那个男人黑色发辫上银铃微弱的撞击声,但除非她们刻意提高声音,否则利奥宁肯定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他只知道他的两仪师想让他知道的事情,这对于任何一名称职的护法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如果让他知道太多,也许会导致不必要的问题,但现在她们的确不必用耳语来交谈。看到别人窃窃私语的人,总想知道那对话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相较于外面的世界,梅丹妮并没有给尤缇芮带来更多的气恼,即使她知道梅丹妮是一只披着天鹅羽毛的乌鸦,一个装作忠诚的叛逆的确令人厌恶。但赛尔琳和佩维拉已经说服尤缇芮,现在还不该将梅丹妮和她的“乌鸦姐妹们”交付给白塔的律法,她们的翅膀已经被夹住,成为可供利用的工具,这甚至让尤缇芮感到高兴。当她们最终接受审判时,她们也可以因此而得到一定程度的宽恕。当然,当捆缚住梅丹妮双翼的誓言被公诸于众,尤缇芮希望自己也能得到宽恕。不管她们是否叛逆,尤缇芮知道自己对她们所做的事,在白塔律法中等同于谋杀和背叛。迫使别人用誓言之杖立下对自己效忠的誓言,这几乎和心灵压制没有差别,即使白塔律法中没有详细说明,这样做也是绝对禁止的。为了能把黄蜂从墙角熏出来,有时不得不把墙壁熏黑,而黑宗就是带着毒刺的黄蜂。法律的制定都是有道理的,没有法律,就没有一切,但现在尤缇芮更关心的是,该如何在熏出黄蜂的同时保住自己的性命。如果成了一具尸体,就不必担心将受到怎样的处罚。

她略一挥手,示意梅丹妮继续说下去。还没等梅丹妮开口,三名褐宗两仪师从另一条走廊转过来,出现在她们面前,像绿宗一样炫耀着她们的披肩。尤缇芮认识玛瑞斯·索恩希尔和多芮丝·梅萨诺斯,对于长期驻留白塔的其他宗派成员,宗派守护者至少应该能叫出她们的名字,不过也仅此而已。勉强来说,她们的表情可以算是温和与专注。艾琳·沃瑞刚刚得到披肩,见到尤缇芮的时候,她仍然应该行屈膝礼。但这三名褐宗姐妹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反而直盯着尤缇芮和梅丹妮,仿佛三只猫盯着两条陌生的狗,或者是狗盯着陌生的猫。她们的目光里也完全没有温和可言。

“我能否问一点关于艾拉非法律的事情,守护者?”梅丹妮问道。听她的语气,就好像她们两个一直都在谈论这方面的问题。

尤缇芮点点头。梅丹妮开始引述一些关于在河流和湖泊中钓鱼权的不同规定。一个相当无聊的话题。一名地方官员也许会请两仪师旁听关于钓鱼权的案子,但两仪师所关心的只有牵涉到实权人物,或者与王座有关的案件。

三名褐宗姐妹身后只跟着一名护法,尤缇芮不记得他是玛瑞斯还是多芮丝的护法。这个身材魁伟,有张刚硬圆脸,黑发在头顶结成发髻的男人瞥了利奥宁和他背后的剑一眼,脸上露出怀疑的神情——这种情绪肯定来自于他的姐妹。两名资深的褐宗姐妹同时高昂起丰满的下巴,沿着有些坡度的螺旋形走廊大步走过尤缇芮身边,那个干瘦的褐宗新人带着不安的神情快步跟在她们身后。她们的护法走在最后,全身都散发出身处敌境的意味。

现在,白塔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敌意,不同宗派之间本来就隔着隐形的墙壁,但这些墙壁原只是用于遮挡宗派自己的秘密,而现在,它们都变成了拥有壕沟和碉楼的高大壁垒。在它们之外,更有着一道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姐妹们都不会单独留在自己宗派的区域,甚至只是去图书馆或饭厅,她们也要带上自己的护法,并且一直戴着披肩,仿佛都担心别人会认错她们所属的宗派。尤缇芮也戴着她最好的披肩——上面布满了金银线的刺绣,长长的丝绸流苏一直垂到她的脚踝。她知道,在那三名褐宗眼里,她一定也在炫耀自己的披肩。最近她曾经考虑过,也许十二年没有护法已经是足够长的一段时间了。但当她开始思考这个想法的源头时,很快就察觉到这是多么可怕的想法,任何姐妹都不该在白塔内部需要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