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鬼狼驿(第18/24页)

龙涯微微颔首:“的确该死!可是苏大人大可直接上书吏部弹劾于他,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阮墨翔眼神甚是悲凉:“游阗兄所言有理,念梅当日也确实如此,可是送信的驿马半路被劫,却是那姓卓的狗官做的好事,待到念梅知情之时,辽国已然发兵,那狗官也不知去向。”

龙涯默然,许久方才叹了口气:“以你的功夫,就算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可将苏大人救出重围,为何会发展成那样的惨况?”

阮墨翔眼角含泪:“在契丹狗一开始攻城之时,小阮就对念梅进言,想保他全身而退,可是念梅说此地已无坐镇的官员,倘若他也苟且偷生逃之夭夭,只怕军心涣散,不堪一击。而城楼上已有几只新铸好的火龙管,也绝非全无胜算。而之前收到念梅亲妹棠儿的书信说要来边城团聚,算算行程也在那几天内就会到。念梅父母早亡,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边城已是险地,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来这兵荒马乱之地,于是念梅便让我赶紧去截住她,我自筹城中军力应可支持几日,也就放心前去,谁料这一走,再回来的时候。念梅已然被虐杀致死,尸身悬于城楼之上!”说道此处,阮墨翔手指关节啪啪作响,满腹忿恨遗憾。

龙涯叹了口气:“世事无常……”

“小阮回到边城,见到这等惨状自是恨透了自己,一心只想取回念梅的遗体入土为安,不料城楼下早设下了埋伏,为首的便是那耶律不鲁,小阮苦战半夜,杀伤四十余辽兵,终于体力不支,被那耶律不鲁斩下一臂,伤重昏厥。契丹狗见我一时没了气息,便以为已死,于是也将小阮悬在城楼之上。”阮墨翔声音渐低,:“我和念梅就像两条风干的咸鱼一样悬在那里,边城风大,也就跟着随风摆动。其实那时候,我完全感觉不到痛苦,只是偶尔睁开眼睛看到旁边的念梅,觉得就这么和他一起死了,也不是什么痛苦的事……”

龙涯越听越惊,起初以为他与那苏念梅只是故旧知交,不想却是这般情愫:“你们是……”

“我们是情人。”阮墨翔笑了笑,说得无比自然:“可能游阗兄你会觉得这很无稽,可是却是千真万确,我自小便是阮家堡少主养尊处优,上面还有四个姐姐,一屋子都是女人,开始我还觉得没什么要紧,可是一天天长大,心里就越憎恶自己这个须眉皮囊。直到十岁进得昌州棠香书院,便结识了念梅。他品性纯良,文思敏捷,与我引为知交,之后的七年便是这一辈子最为开心的时光,每日朝夕相对习文论道。念梅常戏言要将棠儿许配给我,可他那时候并不知道我中意的是他。直到有一天我终于说了出来,他当时的表情就和游阗兄你现在一样。”他温柔的叹了口气:“结果那次的秋试他考得很糟糕,我想我的话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而我家里也开始在为我物色妻房,母命难违,所以我借口进京谋职逃离了昌州,在外漂泊数年,又留在京师供职三载,然而一切冥冥之中似有主宰,过了那么多年我到底还是又回去了,而他也还是孑然一身,之后的一切,你也就知道了。”

龙涯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半晌才开口问道:“你被吊在城楼之上,又是什么人救了你?”

阮墨翔叹了口气:“我吊在上面,看到辽人撤兵,那萧肃、耶律不鲁和换了辽人官服的卓国栋骑着马领着军队自下面走过,直到所有辽人都已撤走,才有些百姓把我和念梅放下来,那时候我已然奄奄一息,更一心求死,直到棠儿寻来边城找到曾跟随念梅拼死守城的伤残老兵,我才知道原来两军对峙之时,全仗念梅登城督战,那四只火龙管颇有奇效,使得辽人的骑兵无法冲过防线,然而在我离开的第二天晚上,那姓卓的狗贼便领了一群奸细混上城楼,暗算守军,破坏火龙管,更打开城门将辽人放了进来!一路烧杀抢掠,念梅与剩余军民力抗不下,重伤被俘,终被辽人凌虐致死!等我捡回一条命后,就在心里发誓,让那三个虎狼之辈不得好死!游阗兄,你应该会体谅我才是。”

“如此说来,你这个时候才出现,想必那耶律不鲁也已经死透了。”龙涯沉声问道:“我且来问你,你可是事先以八根铜丝连接阁楼和山崖之间,然后以浴池里的铜镗塞将池里的热水压将出去喷在那三角形排列的铜丝之上冻结成桥?”

“游阗兄果然是游阗兄,果然心思慎密。”阮墨翔拍手赞道:“这等冰天雪地,滴水成冰,更何况我用的还是比冷水更易结冰的热水,不用多久流挂的水流就结成整体的冰挂,不断喷射热水加固也就形成一座连接阁楼和山崖的三角形冰桥,经过一天一夜的风雪,自是变得坚固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