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钻地机的阴谋 第七章 呓树。信仰战争(第6/7页)

梦境的最后又如何呢。我又发问。

光是一种魔力,无法抗拒。B答道,最后他在追寻光的道路上倒下。

我望了望窗外,天色苍白。

当贩梦者不在Vissis出现,无趣的顾客们相互交换彼此的梦境。我一直认为梦境是人与人折现不同的线索,我尤喜爱抓住这种细节。我听到很多,述说很多,了解很多。一位缺耳老者晃动着冰与烈酒,向我靠了过来,他示意我先开口。

在人力所不及的天穹之隙,有一处蛾子的巢穴,天空各个角落的蛾子,一至年内某日,便悉数回归于此,不再争斗。如果人得以走入这个巢穴,能看到成千上万的蛾收拢羽翅,伏憩,它们绝不会为人的到来所惊慌失措。可你亦需留意脚下,才可避免踩踏到触怒到它们。我试图向它们的中心靠近,可正在我染指蛾群中央的海蓝宝石,那枚与传说中的海洋同色的宝石之前,梦戛然而止。

显然,这并非时常重复出现的那个梦境,那个心底的秘密,我可不愿将此随意示人。

老者笑笑,开始述说他的梦境——梦中的老者生活在一个远为古老远为黑暗的年代,人相触而食,直到遇到一面长墙,墙上攀有大而陌生的残忍生物,它有一张血盆大口,可轻易鲸吞数人,一些胆大者趁巨物下窜攥食之时,拣起石片猛凿巨物柔软的腹部,巨物负痛上窜,却又一再下探吞食牺牲品。往复之,勇士数次而击,竟杀一巨物,得巨物肉,分与众人。而梦境之中的他,老者笑了,便是勇士之一。

究竟是何生物,只得生于存于墙隅之表。

缺耳老者摇头,对此他毫不知晓,然而他再三强调那种原始的战胜感在梦境之中异常真切。

我们碰杯,然后我晃晃悠悠踱步走向吧台,又要了一杯朗姆酒,我要求老酒保为我讲述一个他的梦境,作为答谢,我邀请他喝一杯朗姆。

他爽快答应了,娴熟地取出杯子,倒上朗姆酒轻缀一口。

“梦境总始于瓦罐失手坠地。少女在我身边蹲下,纤指将陶片拾起,一片又一片,侧脸优美。”他开口讲述道。

“我们一同来到广场赎罪,观看倾覆的竞技场以及其中的表演。失败者们列为方阵,在腰际栓上粗绳,从盲角拖出一座小山般的黑铁机器,那具机器拥有机械的巨嘴,粗短的钢铁身躯上成排的烟囱密集冒出浓稠的黑烟,机械胃齿轮已开始碾磨蠕动。黑机器身躯最后拖动着细长柔软的管道。”

“奴役者的鞭子甩在地砖上,清脆而响亮。黑铁机器被拖放立在广场中央,胜者缓缓从竞技场中央仅存的一片绿茵地走出,站立到机器脚下,他显得多么渺小呵。他开始攀爬,花了很久才攀登至黑机器的顶端。”

“黑机器启动了。钢铁交错刮刺的声音震耳欲聋,它张开上下颚,无数排钢齿锯齿状排列,开始剧烈旋转,地表的浮土四溅,颤动不已。胜者立在顶端,似手足无措,最终他从顶端坠下,消失在尘土间。”

“机器上下颚猛烈开张,疯狂吃土,一头扎进大地。大家围观上前,才一会儿,机器已掘出一个深坑。尾部管道输出的渣土则被喷射而出,堆积在坑边。不久,只闻机器在深处发出的咆哮,却看不见机器了。坑边的渣土越堆越高。”

“意外发生了。压力差让渣土倒塌,将机器埋住,也将一些围观群众带入深坑。那一刻似乎再没有声音和震动了。可不多久,大地再次开始震动。地表四处坍塌。裂开的缝隙将奔逃的人吞入地下。机器失控了,在地底四处掘坑。”

“我们不知所措。正当时,脚下裂缝骤现,继而迅速扩大为坑。少女险些掉入深坑,我探下身尽全力拉住她的手。黑机器就在她的脚下张口大颚,钢牙剧烈地咬合。拉她上来的时候时光漫长。机器的巨口仍在不断接近我们。双臂渐感到无力,但我绝不会放手。被浓稠的黑烟呛出了眼泪,感觉命运的终点正在接近我们。正当此刻,这头野兽停止了肆虐,想必燃料已耗尽。”

“梦境终于此,我在机械野兽的巨口中救下了美人,哈哈哈!”说完,年迈的酒保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咳咳,你说,梦境之于我们,究竟有何含义呢?”

我认为其中存在潜意识的性格真相,可对于那个萦绕自身的梦境,梦中重复倒毙的战士,却难以解释。莫非这预示着我作为集体化一员的悲剧命运?还是我内心对这种结局的一种抵制?不得而知。

然而老家伙的问题确有其意义。

可我越加深入思索,越加发现疑点重重,却越加一无所获,梦境的存在有万千种可能性,去证明其所代表的意义却无比困难而乏力,随后,思绪陷入稠滞,如堕入乳胶体。经历这阵剧烈的思考,周期性失忆症再次袭击了我,记忆和思绪出现脱节,我无法回忆起来为这个问题冥想了多久,亦不知自己何时回到住所,整理衣物鞋帽走入地铁站。只知道再度恢复意识的短暂瞬间,我已在地铁车厢之内。我掏出怀表瞥了一眼,幸好,我仍将按时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