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第5/18页)

“如果那条龙还活着,”他吐出一口气,把一小块雾污染成烟雾,“那它就会赶紧跑得远远的。城里可不适合龙待。”听他的语气,军士已经完全把自己说服了,“它会跑到一个有很多高地、食物又充足的地方。你们瞧着吧。”

“就像咱城里这样的地方,你是说?”卡萝卜问。

“闭嘴。”他的两个同伴异口同声。

“火柴丢过来,军士。”喏比道。

科垄把一小捆难看的黄头火柴抛给喏比。喏比擦亮一根,但那一点火光立刻就被吹灭了。几片雾气从他身旁飘过。

“起风了。”他总结道。

“很好。真受不了这雾。”科垄说,“我说到哪儿了来着?”

“你说到龙肯定已经跑出去老远了。”喏比提示道。

“哦。没错。嗯,道理上说得通,不是吗?我是说,如果我能飞,我才不会待在这地方。如果我能飞,我才不会爬上屋顶,坐在个脏兮兮的旧雕像上。如果我能飞,我会——”

“什么雕像?”喏比的烟停在半路。

“这一个。”科垄捶了屁股底下的石头一拳,“你别想吓唬我,喏比。你知道小仙庙上头净是发霉的旧雕像,总共好几百。”

“这我可不知道。”喏比说,“我只知道上个月它们全给抬下去了,因为他们要重新装修房顶。现在只剩房顶和拱顶,其他全没了。这些小细节你必须留意,”他补充道,“在你侦侦探探的时候。”

接下来那潮湿的沉默里,科垄军士低头看了看自己屁股底下的石头。它的形状由粗而细,上头有些鳞片一样的纹理,还带种难以形容的尾巴一样的特质。然后他顺着它往上看,目光投向正在迅速消散的雾气。

小仙庙的拱顶上,龙抬头打个哈欠,接着张开了翅膀。

张开翅膀可不是个简单的动作,它似乎持续了好一会儿工夫。巨龙皮肤上的褶皱和肋骨仿佛复杂的生物机械,它们慢慢滑开,然后,等翅膀展开以后,龙再打个哈欠,几步走到房顶边缘,腾空而起。

过了几秒钟,一只手出现在围墙边。它四下拍打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趁手的地方。

有人哼了一声,接着卡萝卜把自己拉回到房顶上,并且把自己的两个同伴也拉了上来。他们直挺挺地躺着,大口喘气。卡萝卜注意到龙爪在房顶铺的铅片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这种事你想不注意都难。

“我们,”他气喘吁吁地问,“我们是不是该警告大家?”

科垄挣扎着往前爬了一点,好看看城市另一头的情况。

“我想咱们不用麻烦了。”他说,“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的。”

空眼爱奥的高阶祭司有些结巴。根据他的调查,安科-莫波克历史上从来没有举行过正式的加冕礼。过去的国王们只几句话就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王冠在咱手上,我说,哪个婊子养的想来抢咱就干掉他,以哈利大人的名义。”别的先不提,首先就是过于简短。高阶祭司费了老大工夫才写出更冗长、更与时俱进的一篇话,可惜现在记不大起来了。山羊也让他有些分心,它总带着皇家的兴趣望着他。

“快点!”文斯从宝座后面嘶嘶地催促道。

“一切都要按部就班。”高阶祭司嘶嘶回去,“这是加冕礼,我告诉你。你也许愿意表现出一点点尊敬的意思。”

“我当然尊敬!现在快点——”

右手边传来一声喊。文斯朝人群里瞪大眼睛。

“是那个兰金家的女人。”他说,“她在搞什么鬼?”

她周围的人都在激动地叽叽喳喳。所有的手指都指着同一个方向,活像一片倒下的森林。一两声尖叫过后,人群像潮汐一样动起来。

文斯的目光顺着小仙街宽阔的路面往前看。

那边那个不是乌鸦。这次不是。

龙飞得很慢,离地面只几尺,翅膀优雅地拍打着空气。

街道上纵横交错的彩旗缠到它身上,然后像一堆蜘蛛网似的折断了;它们堆在龙的背脊上,同它的尾巴一起迎风招展。

它飞行时脑袋和脖子完全舒展开,仿佛巨大的身体是艘驳船,被头颈拖着前进。街上的人放声尖叫、相互推搡、互相争夺门廊的庇护。它对他们毫不在意。

它应该咆哮着飞过来,可你只能听见翅膀拍打空气和彩旗扯断的声音。

它应该咆哮着飞过来,而不是像这样,这样缓慢、刻意,让恐惧有时间酝酿成熟。它应该威胁,而不是许诺。

它应该咆哮着飞过来,而不是由喜庆的彩旗呼呼地伴奏,轻柔地滑翔在空中。

魏姆斯拉开书桌的另一个抽屉,瞅瞅里头寥寥无几的文件。抽屉里确实没什么属于他的东西。一个破糖袋提醒他,自己已经欠品茶俱乐部六个便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