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17/20页)

“我没法让你听到我的声音,”小亡说,“但别相信他!”

她凝视着小亡,揉了揉眼睛。他伸出手去,眼看着自己的手直接穿透了对方。

来吧,孩子。别在那儿无所事事了。

小亡感觉到死神收紧了放在他肩上的手,不过倒没有什么不友好的意味。他不情不愿地转过身,跟在死神和国王身后。

他俩穿墙走出大厅,他也已经走了一半,这才突然意识到穿墙而过是不可能的。

这个自杀性的逻辑差点要了他的小命。他感到冰冷的石头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耳朵里说:

你应该这么看:这堵墙不可能在那儿,否则你也不会穿过它了。不是吗,孩子?

“小亡。”小亡说。

什么?

“我的名字叫小亡,或者亡沙漏。”小亡气哼哼地往前冲,把冰冷的感觉留在了身后。

喏,并不是太难嘛,嗯?

小亡左右打量走廊一番,还试验性地拍了拍墙壁。他肯定自己刚才穿过来了,但现在它摸起来真的挺结实。一块块小云母还对他闪啊闪的。

“怎么回事?”他说,“我是怎么办到的?是魔法吗?”

你要是问它不是什么,那答案正是魔法,孩子。等你能靠自己这么干的时候,我就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教你了。*

国王似乎已经开始弥散:“令人印象深刻,我得承认。顺便提一下,我好像正在消失。”

是形态发生场在逐渐减弱。死神说。

国王的声音不比耳语更大,“死去就是这样吗?”

每个人都有这么一回。尽量享受这个过程。

“怎么享受?”声音似乎变成了空中的一缕残影。

做你自己就好。

就在这时,国王的形态发生场坍塌成一个细小的亮点,他也在空中越变越小。事情发生得很快,小亡差点没看清。从鬼魂到尘埃只用了半秒钟,还附带一声微弱的叹息。

死神轻轻拾起小亮点,把它装进了袍子里的什么地方。

“他怎么了?”小亡问。

只有他自己知道。来吧。

“我奶奶说死亡就像睡觉一样。”小亡加上一句,声音里略带着些希望。

我可不知道。两样都没试过。

小亡看了走廊最后一眼。大门朝大厅里打开,宫廷的人正往外拥。两个有些年纪的女人在极力安慰公主,但她昂首阔步地走在了她们前头,两人只好像一对毛躁的气球一样蹦蹦跳跳地跟上去。她们消失在另一条走廊里。

已经是个女王了。死神满心赞许。他喜欢有性格的人。

接下来师徒二人都没说话,默默地一路走到房顶。死神取下冰冰的马料袋。

你想警告他。

“是的,先生。对不起。”

你不能干涉命运。你是谁?凭什么判断谁该活谁该死?

死神仔细地观察着小亡的表情。

只有神才有这个权力。他补充道,干涉命运,哪怕只是一个人的命运,也可能毁灭整个世界。明白了?

小亡可怜巴巴地点点头,“你要打发我回家吗?”

死神伸手把他拉上马来,就因为你有同情心?不。要是你露出高兴的样子,我倒真有可能把你打发走呢。但你必须学会跟这一行相称的同情。

“是什么?”

一片锋利的刀刃。

日子一天天过去,尽管小亡不大确定究竟是多久。在死神的世界里,昏沉沉的太阳定期划过天际,但拜访凡间的旅程似乎并没有什么规律可循。死神也不仅仅拜访国王和大臣;大多数时候,他的对象都是些挺普通的人。

伙食由阿尔波特负责,他常常自顾自地微笑,却不怎么说话。伊莎贝尔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屋里,要么就在屋外黑色的荒野骑她的马驹,任长发在风中飞舞。这景象本来很可以令人叹为观止,前提是她的骑术能更高明些,或者马驹的体格能再大些,又或者她长着那种能够飞舞得很自然的头发。有的头发能行,有的不行;她的不行。

没去出任务(这是死神的说法)的时候,小亡就给阿尔波特帮帮忙,或者在花园、马厩找些活干,再不然就泡在死神那间令人咋舌的图书室里。他好像头一次发现了文字的魔法,什么都读,一点不挑食。

图书室里大部分都是传记,这很自然。

这些传记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们是自己写出来的。那些已经死翘翘的人,他们的传记自然已经从头到尾写满了,而还没出生的人只好忍受空白的纸张。处在中间状态的人嘛……小亡特别留意过,据他观察,有的书一天能添上四五段。他认不出书上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