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第11/19页)

星星蹦蹦跳跳、安静下来,蹦蹦跳跳、又安静下来……

艾斯卡呼呼地往上升,她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日常琐事上。她知道,假如任由自己思索那种嘁嘁喳喳究竟是什么,她准会扭头逃走,而她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认识回去的路。艾斯卡开始回忆治疗耳朵痛的十八种草药,这让她暂时无暇他顾,因为她老是想不起最后那四种。

一颗星星“嗖”地从她身旁掠过,突然被狠狠地弹到一边。它大概有二十英尺宽。

数完草药,她又开始计算山羊的常见病。这一项很花了些工夫,因为山羊能得好多母牛的病,再加上好多绵羊的病,还要加上整整一个纵队它们自己独享的小灾小难。等她完成了这份包括乳房硬化、耳朵萎缩和第八色乳腺炎的清单之后,她又试着回忆刻在“臭屁”周围树上的复杂符号,正是那些圈圈线线帮助迷失在暴风雪中的村民找到回家的路。

她刚刚数到点、点、点、线、点、线(中轴,逆时向,距村子一英里),随着一声轻微的“砰”,周围的宇宙消失了,她扑倒在地,撞上什么坚硬、粗糙的东西,打个滚之后停了下来。

那是沙。寒冷、干燥的细沙。你能感觉到,即使往下挖好几英尺,那里的沙仍然会是同样的寒冷,同样的干燥。

艾斯卡任脸埋在沙里,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给自己时间鼓足睁开眼睛的勇气。她刚好能看到几英尺之外某人的衣服边。某个东西的衣服,她纠正道。除非那是只翅膀。的确可能是只翅膀,一只特别褴褛的皮翅膀。

她的眼睛顺着它往上看,直到找着一张脸。它比一座屋子还高,被星空映衬着,脸的主人显然很想摆出梦魇的模样,可惜做过了头。其基本形象是一只死掉两个月的小鸡,可就这点效果还被疣猪的獠牙、飞蛾的触角、大灰狼的耳朵和独角兽的角破坏得干干净净。整个就是业余选手自己动手组装出来的。这家伙仿佛对解剖学心仪已久,却怎么也悟不到个中三昧。

它瞪大了眼睛,但不是在瞪她,她身后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它的全部注意力。艾斯卡一点一点地慢慢转过头去。

塞门盘腿坐在一圈怪物中间。好几百个怪物,个个如雕像一般纹丝不动,带着爬虫类特有的耐心望着他。

他手里捧着个有棱角的小东西。它散发出模糊的蓝光,把塞门的脸衬得怪怪的。

他周围的地上还散落着别的东西,每一个都发出一小圈柔和的光芒。它们都很平常,换了格兰妮,准会轻描淡写地把它们叫作“鸡何坨坨”。全是些多面的钻石,圆锥体,甚至还有个圆球。每一个都是透明的,里头还有……

艾斯卡凑近了些。谁也没留意她。

其中一个水晶球里飘着个蓝绿色的小球,云朵状的白色在球上纵横交错,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挺像是大陆。不知到底有没有这种傻帽,居然想在一个球上生活。没准儿这只是个模型,可那光芒让艾斯卡感到它不但相当真实,恐怕体积还挺大,而且并不是——从各种意义上讲——完全存在于那个球里。

她轻轻放下水晶球,蹑手蹑脚地靠近一个十面体。飘在这里头的世界倒还让人比较能够接受。正确的碟形,只不过一圈冰墙取代了边缘瀑布,而在中轴地则挺立着一株硕大无朋的大树,根须深深扎进山脉之中。

它旁边的棱柱里有另一个缓缓旋转的碟形世界,被无数小星星包围着。不过这一个的边缘没有冰墙,只有根金红色的线,凑近些看却是条蛇——一条大到足以环绕整个世界的蛇。它咬着自己的尾巴,个中缘由大概只有它自个儿最清楚。

艾斯卡好奇地转动棱柱,却发现无论怎么转,里头的小小碟形世界都毅然决然地把正面对着天空。

塞门咯咯轻笑起来。艾斯卡把蛇圈碟形世界放下,小心翼翼地从他肩头看过去。

他手里拿着个玻璃金字塔。里头有好多星星,塞门时不时地轻轻晃它一下,于是星星就像风中的雪花般打起旋子。等它们安静下来,各归原位,他就又咯咯笑了。

而星星后头……

是碟形世界。那是辛苦跋涉的大阿图因,不比一个小茶杯垫大;再看看它背上的碟形世界,简直像是出自一个得了强迫症的珠宝匠之手。

摇晃、旋转。摇晃、旋转、傻笑。玻璃里面已经出现了头发丝粗细的裂纹。

艾斯卡看看塞门空洞的眼睛,再抬头看看周围怪物们饥渴的脸。然后,她伸出手去,一把夺过金字塔,转身就跑。

她朝那些东西猛冲过去,可对方根本没动弹。艾斯卡尽力弓起身子,金字塔紧紧地贴在胸口上。突然间,她的双脚脱离了沙地,整个人被拎到寒冷的空气中。一个东西慢慢朝她转过身来,这家伙的脸活像淹死的兔子。它伸着一只前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