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珍珠(第8/14页)

眼见第二天就要挂牌,毕岸和公蛎却在招牌上起了争执。公蛎认为做生意要喜庆点的,主张叫做“旺盛行”,毕岸则认为太俗,提议叫“无尘阁”,而汪三财认为这两个名字都不够直接,还是姓氏加当铺二字更加直观好记。

这天上午,吉时将到,两人仍然谁也不肯让步。做牌匾的匠人便建议一人一个字。公蛎大叫道:“我先来!我先来!旺!旺字!”毕岸慢条斯理道:“尘!”匠人急了,道:“哪有做生意叫做旺尘阁的?难不成赚的都是尘土?”也不同两人商量,刀起刀落,飞快刻了个“忘尘阁”上去。汪三财早已被两位新东家弄的火起,径自挂了牌匾,放了爆竹,摆上香案磕头焚香。

围观者指指点点,纷纷嘲笑这个名字不伦不类。一个卖菜的大娘嘀咕道:“一个当铺,叫什么忘尘阁……”

但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也只好随他,“忘尘阁”就这么叫开了去。可惜刚才两人只顾在内堂争执,也没顾上在围观的人群面前露个脸儿,特别当公蛎听说有许多街坊前来道贺,苏媚还从送了一瓶松花香露,更加觉得遗憾。

围观的人群刚刚散去,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高壮妇人走了进来。公蛎正背着手欣赏店铺的摆设,很是为自己的才干得意,见有生意来,忙上前迎接,却被她身上浓重的劣质脂粉香味熏得透不过气来。

胖头新晋升做了跑堂,对公蛎抢他的活儿有些不满,更加殷勤领着妇人来到柜台前。妇人悉悉索索摸了半天,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当票来:“我来赎当。”

汪三财接过当票一看,脸色大变,对着公蛎连使眼色。

公蛎凑近一看,当票上写“瑕疵无光红色珍珠一枚”,顿时反应过来,“血珍珠?”

妇人笑道:“正是,正是。”脸上的粉扑扑簌簌往下掉,害得公蛎的鼻子又开始痒了起来:“啊——嚏!财叔你赶紧给人兑当呀。”

汪三财支吾起来:“小娘子您先坐下喝杯茶……”拉过公蛎进了内堂,小眼睛为难地看着公蛎,欲言又止。

阿隼突然挑帘子走出,道:“你的血珍珠呢?”

公蛎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当初毕岸追自己不是为了玉佩,而是为了这颗血珍珠!他一把捂住了荷包:“别想打我的主意!”

阿隼冷笑道:“随你。不给也罢。财叔,你出去告诉那妇人,说当物丢失,愿以店铺财物折价赔偿。”

汪三财吓了一跳,紧张道:“咱这当铺好不容易整顿开业,这话要放出去,不出三日就要关门打烊,彻底玩完儿!”

阿隼冷酷道:“关门也罢,我家公子本来对这个也没兴趣,还是另谋出路去。”

公蛎的心思瞬间转了好几圈:毕岸家底丰厚,没了这个当铺也没什么所谓,而自己好不容易做了半个掌柜,一天每到就没影儿了,又得去街上坑蒙拐骗、餐风露宿。算了,这个血珍珠本是个意外之财,本来就不属于自己,还是先交出来应个急,到时另想办法,把血珍珠的本钱从毕岸手中给赚回来。

汪三财拿着血珍珠欢天喜地地去了柜台,小心递给妇人:“您照一照,宝贝可好?”妇人拿起对着阳光眯起眼睛。

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珠子上,周围腾起一层殷红的光晕来。妇人眉开眼笑道:“没错没错,就是这颗!”公蛎在一旁心疼得五官抽搐,嘀咕道:“什么眼神呢,这是您的嘛?”

汪三财唱叫道:“当价十两,当期六个月,三分利,一共十一两三钱——”

话音未落,只见苏媚斜靠着门框,娇滴滴说道:“财叔,有什么好宝贝?”

公蛎抢步上前,殷勤地作了一个揖,谄笑道:“什么宝贝也比不上姑娘您……的香粉呀。”苏媚的眼光落在妇人手中的血珍珠上,眼睛一亮,瞬间恢复正常。

公蛎暗自后悔,女人都爱珠宝,早知道拿这颗东西引诱下苏媚,说不定还能换来一夜春宵呢。

妇人警觉地看了一眼苏媚,将血珍珠小心地用软布包好放进怀里,高声叫道:“销当!”飞快办完手续,快步离开。

公蛎正同苏媚寒暄,见阿隼板着一张脸又出来了,走过身边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由来气:“哎哎哎,好歹我是掌柜的,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了?”

阿隼回头,冷冷一瞥,一双蓝灰的眼珠子如闪电一般,公蛎竟然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再也不敢多问一句。

苏媚只装作没看到,附耳悄声问道:“龙公子,我听说这颗血珍珠丢了呢,您好有本事,这么快就找回来了?”

一股香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顺垂的发丝蹭到了公蛎的脸颊,痒痒的,还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公蛎腰背僵直,傻笑道:“这是我的……”

汪三财在柜台之后拈着山羊胡子猛然一阵咳嗽,连朝公蛎挤眼。公蛎突然醒悟,这算是自己店铺的秘密,要传出去,哪里还有生意可做,忙改口道:“我的……鼻子灵着呢,这颗珠子本来没丢,滚到桌子底下了。”胖头在一旁点头哈腰地附和:“我老大厉害着呢,别看长得一般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