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来吧,收割 第七章 取回玻璃球(第9/11页)

接着,更糟糕的是,当他正愤愤地想着他们说不定要拼命逃往西部时,他听到了德佩普扣动扳机的声音。

“把枪收起来,蠢货!”他怒吼道。

“可是,你看看她!”德佩普委屈得几乎呜咽起来。“你看看她啊,艾尔德来得!”

他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那黑衣服里的东西似乎挂了根腐烂化脓的死蛇在脖子上当项链。她骨瘦如柴,形容枯槁得俨然像一具活骷髅。她的瘦头颅上只剩下稀落的几簇头发;其余的都脱落了。她的脸颊和眉毛上满是疮,嘴巴左边还有一个像是蜘蛛咬过的疤。乔纳斯认为嘴边的疤可能是坏血病引起的肿块;不过他才不管是什么呢。他关心的是那垂死的女人用颤抖的长爪子高高举着的玻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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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让蕤觉得眼花,没有看清指着她的枪;当她眼睛适应过来的时候,德佩普已经把枪收好了。她看着眼前的一排人——戴眼镜的红发人,一个穿斗篷的人,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乔纳斯——然后发出含混嘶哑的笑声。她怕他们吗,这群强壮凶残的灵柩猎手?她觉得确实有点怕,但看在诸神分上,有必要吗?他们不过是男人,仅此而已,她一生都在对付像他们这种东西。唉,他们自以为是世界的主宰,好吧——中世界没有人会因忘记他母亲的脸而受到谴责——但事实上,他们是一群可怜虫,会为一首悲伤的歌感动涕零,一对裸露的乳房就可以让他们骨头酥软;正因为他们过分自信,认为自己强壮,坚韧,英明,他们反倒更容易被驾驭利用。

玻璃球幽暗无光。虽然她恨透了那样,但她的脑子却清醒过来了。

“乔纳斯!”她喊道。“艾尔德来得·乔纳斯!”

“我在这儿,老妈妈,”他说。“祝天长夜爽。”

“不用客套了,没时间。”她往前走了四步,仍把球高举在头上。她身边,一块灰白的石头从杂草丛生的地上突出来。她看了一眼石头,又看着乔纳斯。其中的含意虽未直说,却明白无误。

“你想要什么?”乔纳斯问。

“玻璃球变黑了,”她答道。“我保管它的时候,它一直都是光芒四射的——即使我看不清里面显现出来的东西,我也知道它是充满活力的,明亮地闪着粉红色的光——但就在你们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它变黑了。它不想跟你们走。”

“不管怎么样,我是奉命来取这个玩意的。”乔纳斯的语调变得很温和。

那不是他在床上和克拉尔私语的口气,但也差不多了。“想一想吧,你就会理解我的处境了。法僧要收回玻璃球,而明年魔月升起时,他将是中世界最强大的人物,我怎么敢违抗他呢?要是我空手而归,告诉他蕤拒绝把玻璃球交给我,他会要了我的命。”

“如果你告诉他,我当着你这张又丑又老的脸把它砸烂了,你也会被杀的。”蕤说。她和乔纳斯站得很近,乔纳斯看得出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在她仅剩的几簇头发上,可怜的玻璃球来回抖动着。她快拿不住了。最多还能支撑一分钟。乔纳斯感觉额头在冒汗。

“对啊,老妈妈。但是,你知道吗,如果可以选择死法,我会让牵连我的人一起死。那个人就是你,亲爱的。”

她又呱呱笑了起来——如果那嘶哑的断裂声也能被叫做笑声的话——赞赏地点点头。“我死了对法僧来说不会有任何好处,”她说。“玻璃球找到了它的主人——所以听到你们的声音它就暗下去了。”

乔纳斯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认为这个玻璃球是属于他们的。他想趁眉毛上的汗水还没有流进眼睛前赶快擦掉,但他还是一动不动,手稳稳地握着马鞍的前桥。他不敢与德佩普和雷诺兹对视,只是希望他们站在一边别插手。蕤的身体和心理都处于一种摇摆不定的状态;最轻微的举动都会使她摔倒。

“它找到了主人,是吗?”他认为他想出了一个法子,如果走运的话,就可以走出这个僵局。可能对她来说也是走运的。“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带我一起走。”她的脸被可怕的贪婪扭做一团;看上去像个想打喷嚏的死尸。她没有意识到她快死了,乔纳斯暗暗思忖。谢天谢地。“带上球,也带上我。我要和你们一起见法僧。我会成为他的先知,只要有我为他解读玻璃球,我们的势力将无人可挡。带我一起走!”

“好吧,”乔纳斯说。这正是他所期望的。“但我无权帮法僧做决定,这你是知道的。”

“对。”

“那就这么定了。现在把球给我。如果你愿意,我会把球交还给你,由你来看管。不过我先得检查一下它是否完好无损。”

她慢慢放下玻璃球。乔纳斯觉得,即使她把球抱在怀里也未必安全,但他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曳着步子挪向他,他得控制住马,不让它因受惊而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