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盛会(第9/13页)

羽人点了点头,在地上垫了一块布,坐了下来,跟在她身边的壮汉则一屁股坐在地上。安星眠估计,这个猎人打扮的男人应该是个带路人,剩下的一男一女才是有事要进入森林的人。他们会是自己所要寻找的尸舞者吗?

他开始注意观察这三个人。他发现那个羽人女子的神情很奇怪,仿佛带有一种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淡漠,淡蓝色的眼瞳好像是在看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视线聚焦在无限遥远的虚空中。而壮汉却有些疲惫,坐在地上后就把脑袋垂了下去。至于那个带路的猎人,倒是显得精力充沛,已经在一个大铁壶里装满了水,开始生火烧煮。

但安星眠敏锐地注意到,这个人并不老实。他打水的时候,已经提前在手心里藏好了某种药粉,然后混进了水壶里。这是想要谋财害命呢,还是财色两劫呢?安星眠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在往常,他大概是会去管一管这桩闲事的,但是现在身处险地,尤其是这三个人的身份完全不明朗,他并不愿意贸然行事、节外生枝。

但我是一个长门僧,他想,如果是一个“标准的”长门僧遇到这样的事情,比如他的老师章浩歌,又会怎么处理呢?章浩歌学问很深,但对打架一窍不通,可他如果瞥见了这一幕,会因为自己无力自保而不去干涉吗?那是绝不可能的,如果章浩歌真的在这里,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揭破带路人的阴谋,接下来他也许会被一拳打死,或被一刀刺死,但这些,他都不会考虑在前。

想到章浩歌,安星眠心里微微一热。他咬了咬牙,正准备现身制服带路人,还没等他迈出步子,那个羽人女子却突然开口了。

“用七步蛇的毒是对付不了我的,”她依然望着远处,并没有把视线移到带路人的身上,“这世上我解不了的毒并不多,何况这种用七步蛇毒液制成的毒粉气味太大,我早就闻到了。”

带路人先是一惊,接着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笑容,一伸手,把那锅毒水打翻在地。他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手,向前走了几步:“你的鼻子真灵啊,看来什么毒药都瞒不过你,不愧是尸舞者。”

这个看起来美丽纯净的羽人竟然是个尸舞者!安星眠先是微微一惊,继而感到一阵兴奋:不管怎么说,总算让我找到一个活的尸舞者了。他恶狠狠地想: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个带路人杀掉你,因为你需要活着来帮我找到须弥子。

他轻轻地活动着指关节,随时准备在危急时刻出手相救,但那个羽人女子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若无其事,似乎胸有成竹。或者换句话说,这件事好像对她没有丝毫影响,因为她居然还是没有正眼瞧一瞧这个带路人,更不用提出手还击什么的了。这样极端蔑视的态度毫无疑问激怒了对方。

“你都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你吗?”他沉着嗓子问。

“那有什么关系呢?”羽人用平淡的语调说,“活在这世上的人,不都是你想杀我,我想杀你的么?知道杀人这件事本身就够了,原因并不重要。”

“但是你也……并没有……对我……”带路人一时间有点语无伦次。

“你想要杀我,但没有杀成,可我不想杀你,我还需要你,”羽人活像在说顺口溜,“所以,重新烧一锅水吧,早点休息,明天好早点上路。”

就连安星眠都被这个羽人怪异的思维方式所震撼了,带路人更是憋得满脸通红,看来是气坏了。他猛地从背上解下那把砍刀,向着羽人直冲过去!

“我杀了你!”他咆哮着,“我要杀了全天下的尸舞者!”

安星眠摇摇头,不想再看下去了。这个人刚刚冲出第一步,他就能看出,此人的武功底子着实不怎么样,脚步虚浮、徒有其表。假如这个羽人真的是个尸舞者,那她应该有一万种方法把对方放倒在地上。在下毒失败之后,大概这个带路人已经彻底绝望了,索性以生命为代价做出最后徒劳的挣扎。

而安星眠也已经猜到了,这个带路人大概就是那位剑客所提到的故人之子。他果然来到了幻象森林,并且处心积虑地想要向尸舞者们报复。他多年来惦记着父亲的仇恨,自然对尸舞者做过研究,有本事辨别出他们的身份,并且伪装成赚取带路钱的当地猎人,试图在密林中谋害上当的尸舞者。安星眠不太清楚这个羽人女子是否是他的第一个目标,或者之前已经有尸舞者丧命于他的手里,但这一次,他似乎很难讨到便宜了。

果然,羽人坐在原地,没有动弹分毫。而之前一直低垂着头半句话也不说的壮汉却以和他的身量极不相称的敏捷站了起来。他挥出右臂,硬生生架向了那把锋利的砍刀,一声钝响后,刀锋竟然像是砍在了坚硬的大树上一样,只能划开表皮。这就是尸仆,随时随地都被尸舞者的意念所操控的尸仆,比活人更强壮更有力量,比活人更听话,永远不会反抗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