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盛会(第12/13页)

“既然这样,倒不如让一切都结束在我这里吧。”邢万腾叹了口气。

“这么说,你愿意吐露实情了?”对方有些兴奋,声音越发尖锐刺耳。

不对!雪怀青想,听他说话的口气,并不像是要招供的意思。正相反,她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某种决绝的意味,也就是说……

她心里一震,以最快的速度发出了指令,身边的尸仆立即集中全身的力量,以巨大的身躯向着围墙硬撞过去。一声轰然的声响后,围墙被撞出了一个大洞,尸仆闯了进去,雪怀青紧跟着冲了进去。

“不要送死!”她大喊一声。可惜的是,这一声喊已经太晚了,在她的眼前,是一幕极端恐怖的景象。

雪怀青刚刚喊出了那一声,惊愕的人们刚刚拿起手中的武器准备向她和尸仆冲过来。邢万腾的头颅就炸开了。就像一枚因为熟透而爆裂的浆果一样,邢万腾的脑袋整个炸裂了,但从中飞出来的不是血液,也不是脑浆,而是虫子,无数细小的血红色的虫子。它们就像一群群聚在一起的黄蜂——但是体型比黄蜂小许多,甚至比苍蝇都小——而邢万腾的身体就像是它们的蜂巢。红色的飞虫源源不断从失去头颅的身体里涌出。

第一只飞虫飞向了那个尖细嗓音的头领的脸上。此刻他背对着雪怀青,无法看清面部,只能看见身材很是肥胖。刚才审问邢万腾的时候,他显得那么高傲,那么阴狠,仿佛带有掌控他人生死的力量。但当这血色的飞虫向着他的脸上撞去之时,他一下子失去了之前的气度,用一个极为狼狈的动作向后仰天倒下,但却刚刚好躲开了飞虫。更为阴毒的是,他竟然借着倒下的势头,伸手狠狠拽住了一名下属的小腿,用力把他扯向前方挡在自己身前。从倒下的动作看来,这个胖子虽然身为头领,但似乎不怎么会武功,但毕竟身胖力大,而那名下属猝不及防,被他拉倒,立刻碰到了飞来的虫子。

他蓦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似乎是遭受到了极大的痛苦。而其余的飞虫毫不客气,纷纷飞到他的身上,转眼之间,他的整个人都已经被飞虫覆盖,只见一团血红色的人形物体蠕蠕而动,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号叫,让人听了心头发紧。

有几名同伴急忙扑上去试图营救他,但更多的人明智地选择了远远观望。第一个冲上去的同伴脱下外衣,用力向他的身上扑打,但并没能赶走那些附在头领身上的虫子,反而引来其他虫子飞到了他自己身上。和第一个受害者一样,他也是刚刚沾到飞虫,就立即痛苦不堪,仿佛正在经受天底下最残忍的酷刑,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就在这时候,人们惊恐地发现,那位可怜的替死鬼已经不再发出声音了,但他的身体却在急剧地缩小!飞虫们也纷纷从他身上离开,渐渐露出他的身体——已经只剩下一具白光粼粼的骨架,上面连一丝血肉都未曾剩下。

其他武士这才知道厉害,慌忙转身准备逃窜,可是已经太晚了。血红色的怪虫铺天盖地地飞起,冲向了这群不幸的牺牲品。任何一个人,只要身上沾到一只虫子,就会立刻丧失行动能力,然后被飞快地啃噬成一堆白骨。

雪怀青知道这是什么。刚才她灵光一现,正是想起了那一丝奇怪的气味来历。那是越州大雷泽里巫民们的一种蛊术,以人的生命作为母体,培养出这种血红色的食肉飞虫。这种飞虫的生命力非常短暂,几分钟内就会死亡,不用担心它们扩散出去为祸他人,因此成为了极好的小范围内灭口的利器。现在正在发生的这一切就是最好的例子,前来捉拿邢万腾的人,除了一两个腿快的逃了出去——包括了领头的大胖子,其他全都被毒虫所杀。这个胖子虽然武功不济,性情却相当狠辣,在被一只毒虫爬到肚子上之后,竟然果断地抄起一把长刀,硬生生从自己的肚子上把那块肉割了下来,然后捂着血淋淋的伤口落荒而逃。

这个邢万腾多半是曾经到过大雷泽,并且从巫民那里得到了毒蛊,雪怀青想。他现在用自己的身体来培养蛊虫,说明他老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和前来捉拿他的人同归于尽。雪怀青禁不住有点好奇,他和当年的其他同伙们,到底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以至于归隐多年后还要受到追捕,而且几乎没有任何活路可言。他们所犯下的重罪,和当年残杀养父妻儿的血案,究竟是两件孤立的事件呢,还是彼此之间有所联系,甚至于——根本就是同一件事?

她怔怔地思索着,连毒虫飞到了眼前都没有注意,但她也用不着注意。尸舞者浑身是毒,这种蛊虫根本不敢接近她,至于尸仆,原本就是没有生命力的尸体,自然也不会引起蛊虫的兴趣。她只是很快想到,这院子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恐怕会很快引来官府的人,自己留在现场肯定会招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