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8/9页)

关于你在美国奋斗生活的经历,我们只能想象,因此我希望你能写封信,告诉我们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至于岛上的生活,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因为在这里,时间早已停止了。但这正是我们所喜欢的。

不知道经过这么多年后,我们还能不能认出你,但我相信你一定能认出我们的。当年的那些伙伴,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只剩为数不多的几个了。你能给我寄一张你的近照吗?这样我们可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也给你附上一张我的照片,这是很久以前拍摄的——虽然照片上的我看起来和昨天没什么两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张照片还是你拍摄的呢!还记得我们一起四处闲逛的时光吗?

请尽快回信,另外别忘了注意安全——这是无须多言的。

阿尔玛·费伊·佩里格林女士

正如来信者所承诺的那样,信封里还夹带着一张照片。

我注视着照片上的人,脑子立即飞速运转起来。莫非爷爷让我找的,不是他和诗人爱默生之间的来信,而是这封夹在《爱默生作品集》里的信?

我仔细看了一下信封。照片上没有寄信人地址,但邮戳上清清楚楚地印着:

Cairnholm Is.,Cymru, UK

“Cymru, UK”,尽管爷爷从未提过这个地名——因为对于他来说,那个地方只有一个名字,就是“小岛”——但我小的时候看过地图,知道“Cymru”指的正是英国威尔士。毋庸置疑,爷爷生活过的那个小岛,就是邮戳上的“凯恩霍尔姆岛”——那个能保护他免受恶魔伤害的地方。

与此同时,我心中产生了一连串的疑问。首先可以确定的是,照片上那个女人就是岛上照顾爷爷和那些孩子们的家长。但我记得,爷爷曾说过,他们都是被一个“嘴巴里叼着一支烟”的鸟照看着的。照片上这个女人确实叼着一只烟斗,而且她名叫佩里格林(Peregrine意思是“隼”,也是一种鸟的名称)。当年我以为真的是由一只鸟照顾着爷爷和那些孩子们,但现在不难猜到,“那只鸟”可能是孩子们对佩里格林女士的别称。但是,为什么爷爷从未让我看过这张照片呢?

爷爷临终前所说的话,第一次具有了某种真正的含义。他希望我能去岛上找到“那只鸟”,也就是佩里格林女士——那个把他们从纳粹的魔掌中救出来的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知道爷爷童年的秘密,那一定非她莫属。但我看了看邮戳,发现这封信是十五年前寄出的。她现在还活着吗?我计算了一下,如果她从1939年开始管理这个孤儿院,那一年她刚好二十五岁的话,那么,到今年她应该是九十六岁了。当然,她有可能还活着,因为在恩格尔伍德,还有比她年纪更大的老人,他们完全能够自理,甚至可以开车。然而,即便是佩里格林女士已经去世,在凯恩霍尔姆岛上,肯定还能找到其他人,因为她曾在信中写到,“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留在了岛上”,这“几个人”里面一定有人知道爷爷的秘密。

事情发展至此,有一点已经非常清晰:我必须亲自到岛上去一趟。不仅因为我曾答应过他要一探究竟,更重要的是不管爷爷少年时期的生活是平淡乏味,还是怪诞离奇,能够知道他当年生活的真相,这本身就是一件让我觉得极为欣慰的事情。我希望爷爷的所谓“秘密”,那些他“应该早就告诉我”的事情,是平平常常的;希望他所讲的那些故事都是杜撰;希望他当年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希望所谓的恶魔不过是他故意用来吓我玩的……这样我就可以彻底从噩梦中解脱出来。我一定要去那儿,要亲眼目睹、亲耳听到别人这么对我说。

你一定可以想到,要说服爸爸妈妈,让他们答应我今年暑假去威尔士海边的一个小岛待上几天,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妈妈,她罗列了一大堆反对的理由。首先是机会成本,如果去了威尔士,我就不能和罗比叔叔一起去坎帕,等于失去了一次了解和学习家族企业如何运营的机会;其次,爸爸妈妈对我的旅行都不感兴趣,这意味着没有人能陪我,而我一个人独自去那么缥缈遥远的地方,又是他们所不允许的。他们希望能被我说服,但我实在找不到能有力反驳他们的理由。对于他们来说,我要去威尔士的真实理由,只会让他们觉得我变得更加疯狂、更加不可救药,所以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波特曼爷爷临终前所说的话以及那封信还有信中的照片。

因为爷爷曾在威尔士生活过,所以我说想去那里了解家族的历史,但这不足以成为他们支持我的理由。于是我一次又一次地缠着他们说:“查德克蚖雷默和乔希蚖贝尔都要去欧洲,为什么我就不能去呢?”但他们简直就是铁石心肠。最后,我只能使用激将法了。我说:“你们是没钱吧?但是看起来不像啊!”虽然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可他们依然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