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重逢露(第11/13页)

戒色已经起床,拿着一条秃尾的扫把正在扫地,但不扫甬路,偏偏去草丛中划拉,东张西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沫儿情知他在找那条黑蛇,却不点破,叫道:“戒色,你回寺院来住了?”

戒色丢了扫把,面露喜色,施礼道:“两位施主好。”沫儿捡起草把,笑嘻嘻道:“好久没见你了,我们来看看。我来帮你打扫。”

戒色忙推让:“不敢劳烦施主。”

文清笑道:“戒色还是这样,总是施主施主的,叫得我像个大叔。”

戒色嘿嘿笑着,眼睛却溜溜地朝草丛中张望。沫儿趁他不留意,将脚边一块小石子快步踢飞,指着晃动的草丛道:“什么东西?”

戒色一个激灵,快步跑过去,查看无果,满脸失望地走了回来。沫儿装作若无其事问道:“你找什么呢?”

戒色支支吾吾道:“啊……没什么。”三人又回到寺门口。戒色有一句没一句地同沫儿聊天,不时斜眼看看上面仅剩下了一个的灯笼。沫儿夸张地叫了一声,皱眉道:“真是,寺院越来越不像回事了。”殷勤地帮戒色把散落在地下的残余香烛头拢起,长叹了一声,小声道:“要是圆通方丈在就好了。”

戒色低下了头,用力地扫地。

圆通去世之后,戒色的日子更不好过。戒相等几个惯常欺负他的师兄就不提了,圆卓不理杂务,又暴躁易怒,喜迁怒于人,对戒色无一点好脸,更引得其他和尚们捉弄欺负他,脏活累活都给他干,以至于戒色小小年纪,手上的茧子厚得像树皮。因此,多年过去,只要一提起圆通,戒色就难受不已。

沫儿像是没看到一般,绕着香炉走了几圈,啧啧道:“戒色,不是我说,如今静域寺比以前可差远了,半天都不见一个香客!想当初圆通方丈在时,静域寺可是名满洛阳城的……”拉起戒色打满补丁的衣服,惋惜道:“看看,当时圆通方丈可是最疼你的,我记得他还给你治冻疮的膏子,好香呢。”

戒色的眼圈红了,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一个已经没了瓶嘴儿的脏兮兮瓶子摩挲着。文清一眼便认出,正是当年装白玉膏的瓶子,里面已经空了。

沫儿满脸悲痛道:“唉,要是圆通方丈活着就好了。”戒色的眼泪早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文清连忙制止道:“别提这个了,聊些其他的吧。”沫儿上前拍了拍戒色的肩膀,十分仗义地道:“圆通方丈圆寂前交代我们两个照顾你,戒色你放心,我们俩就是你的亲哥哥。”

圆通方丈死后,戒色在寺院里受尽欺凌,所有的重活累活都是他的,人都当他是个会说话的驴子,除了文清沫儿偶尔来看他,哪里有人对他说过半句好话。今日听沫儿这样说,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鼻涕横流。

文清拿出手绢给他擦了一把鼻涕,伸手揽住他的肩。戒色破涕而笑,拄着扫把无所适从。沫儿往戒色跟前凑了凑,关心道:“我瞧着你今天心不在焉的,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戒色仰脸看了看灯笼,欲言又止。沫儿殷勤道:“哪里有灯笼,买个我去帮你挂上去。”大方地掏出一大把银钱,塞给戒色。

戒色不接,双脚在地上擦来擦去,良久方才扭捏道:“不是。”

两人好说歹说,总算哄得戒色将事情说了出来。

※※※

圆卓做了静域寺的主持,并不用心,自己收了香火银子另买了一处偏僻小院居住,看戒色老实巴交的,就差他每天傍晚去收拾打扫。

半月前的一日,戒色因为寺院有事去的晚了,天已擦黑。见圆卓不在,只管进了房间清扫。戒色在圆卓面前向来拘谨,今日便放松了些,擦拭后面放经卷的柜子。有些经卷是圆通方丈的遗物,戒色见原本极其爱惜的经卷被搞得七零八落,不由触景生情,忍不住拿了翻看。恰在此时,圆卓回来了,戒色吓了一跳,慌乱之下闯入了圆卓的卧室。

圆卓的卧室从未让人进去过,连戒色探头观望都要引来厉声喝骂。戒色见误闯“禁地”,更加惊慌失措,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忙钻进床下。不料发现床下竟然有个地洞,便一头扎了进去。

出了地洞,后面却是一个小花园,里面乱七八糟种植着花草灌木,中间围着几个低矮的土丘。

戒色躲在花草中,不敢出去。午夜时分寒气来袭,觉得冷了,便摸黑儿走到那些土丘处避寒。隐约见土丘有门,门缝里透出些微光亮,推门便进去了。

※※※

沫儿听得起急,追问道:“里面有什么?”

戒色抠着头皮道:“几个土丘连在一起,中间空,周围四间房……可能是三间,五间也不定,反正只有门没有窗。门后面有一个小油灯,光线暗得很,看的也不是很清楚。”又夹缠着说了半天,文清和沫儿才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