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葬(第7/18页)

纤纤撅嘴道:“唔,这还勉勉强强,那大恶人后来如何了?”

“三分风水七分做,若为人不端,造孽无数,又怎能靠风水消除?”墟葬冷笑,摸摸小女孩的发髻,“依我推算,过不了多久,那人就没官做啦,至于他的子孙……恶人自有恶人磨。”

纤纤拍手笑了起来。娥眉秀目一扬,如小鸟振翅,从这凄然的故事里脱身而出,道:“先生说得是。纤纤,你怎么什么都没吃?”她掰了一块乳酪放到女儿嘴中,被纤纤吐了出来,娥眉叹气,“打扰先生半日,这孩子不吃东西总是不行,我抱她再去别处走走,怕是吓着了。”

墟葬点头。娥眉搂了纤纤柔软的小身子,袅袅地告辞而去,一阵香气如烟消散。

她一离开,就像松脱了一个绳结,异变突生。这店铺的几张长条柏木凳,不知何时摆成了奇异的阵法,囫囵地把他困在里面。墟葬不动声色,把一点银钱扔给店主,“我忽然想喝点黑马奶,这城里可有卖的?”

北荒人飞马游牧,羊皮袋中的马奶颠簸存放七日,色清味甜,了无膻味,称为“黑马奶”。墟葬入乡随俗,也爱饮此酒。

“西坎儿外面萨林河边,有最好的黑马奶,就是远些。”

“不怕。只要无膻味就好。”墟葬又丢出一些钱。

北荒民众用的多是铜币,贵族则存有银币,偶见金币,各国有不同的标记,但最爱的均是中原的金银,成色好,能兑得更多本地铸币。店主见墟葬出手大方,很是欢喜,不顾耗费辰光,乐颠颠地牵了一匹马去了。

四下无人,墟葬晶指遥遥一点,最外围的一条柏木凳受了气机牵引,蓦地一动。诡异的是,相邻的柏木凳旋即接连移动,如被妖物附体,一个个显了灵,规规矩矩地排列成另一个形状。

墟葬冷哼一声,想要速战速决,当下取出一面花纹古朴的金色罗盘,微微一摇,那罗针定住一个方向。墟葬运气一推,一股罡风冲出,击中阵眼,柏木凳围成的阵法顿时散了架,几条凳子歪歪斜斜各自移动了几寸。

“咦?这是朱雀翔舞?”一个声音穿越漠漠时空,从远处激射来一条黑色的影子,定睛望了墟葬半晌,稳住了身形。这是一个不苟言笑的青年男子,肃然的脸庞仿佛刻了经文,莫测高深地看着那个阵法。

墟葬抬眼,这是昨夜最后离开的黑衣人,他认出对方重峦派的身法。想不到那人跟踪炎柳多时,如今却碰巧发现了自己。

“好手段!莫非是墟葬大师?在下重峦派罗城,昨夜偶遇大师,不曾出来相见,想不到今日又巧遇上,真是有缘。”罗城微微一笑,所立之处如城池拦住龙气,将墟葬再次困在格局之内。

墟葬眯起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重峦派今次出手,乃是报恩,与遁星福地并无旧怨,请大师原谅则个。”罗城走进店铺内,恭敬行了一礼,“昨夜见布衣堂有人相助大师,不知那位同道可在?不妨一起出来相见。”

墟葬不置可否,他深知那人本没认出他来,是娥眉布下机关,戳穿了他的身份。想到她可能仍在旁窥伺,墟葬更不想久战,缓缓从袖中滑落一样物事。

“谁说我是墟葬?”

“嗯?虽然大师改换了面容,可衣饰喜好,风流体态,一如传言。”罗城赞叹不已,“单是这伏星阵,看似简单,却有无穷后招,破解不易,但大师一出手,就化解得干干净净。”

“真是废话!”墟葬说完,突然长身而起,甩袖一卷,收了桌上的盘碟,漫天撒开。柏木凳仿佛有了魂魄,又兀自震动起来,噼啪响动,同时盘碟落下,正一一叠在凳上,巧妙布成新阵。

墟葬竟在一瞬间,反手把罗城困在阵内,更用巧劲放下九颗黑色雷珠,溜溜在几个碟上轻转,仿佛九颗眼珠在监视。

“天盘六庚加临地盘六己?刑格?”罗城皱眉苦思冥想。

刑格之局,他若要有所动作,无论如何都会受伤,即便墟葬远走也不能追赶,否则反遭凶咎。墟葬毫不顾惜地瞥了他一眼,“这是吴霜阁丹眉大师所制的九子雷珠,你敢擅动,小心炸成满天星。”冷冷一笑,转身而去。

“大师……手下留情……”罗城大叫,却动弹不得。这桌椅板凳布成的阵法倒是其次,关键九颗雷珠含了火药,看到九珠旋转,他都心惊胆战。

罗城呆坐半晌,任墟葬逍遥而去。思量好久,终于取出一根乌木长杆,粘上一块黏土,小心地去钓雷珠。

店外遥遥站了一个丽影,眉眼带笑,幸灾乐祸地望着他。娥眉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看到罗城陷入困境,甚是快慰。

“吹花随水去,翻却钓鱼船。”娥眉说完,当空一吹,竟真有一朵红花凌空飞舞,慢悠悠地朝罗城荡来,真有花随流水到天涯的意味。那花一进阵中,一点胭脂幻作满城烟花,焰焰明霞陡然高涨,仿佛千树桃花携手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