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精灵议会(第41/53页)

她停下来,站在那儿发呆。由于不知道鹳鸟会不会哭,因此艾丽斯仔细看着她,而尽管她粉红色的眼珠里没有泪水流出,艾丽斯还是认为她确实以某种鹳鸟的方式哭了。

“所以了,”最后她终于说,“所以了,我现在已经成为那个人类女子。终于。但同时我也永远只能是从前的那只鹳鸟。”她在艾丽斯面前垂下头,准备进行悲伤的告解。“艾丽斯,你的确认识我,”她说,“我是,或曾经是,或我们曾经是,或将会是,你的表姑爱丽尔·霍克斯奎尔。”

艾丽斯眨眨眼睛。她曾答应自己,不管在这里遇到任何事都不要感到惊奇。而确实,错愕地仔细端详了那只鹳鸟(或霍克斯奎尔)一阵子后,她就想起自己好像确实听过这个故事,或知道这件事即将发生或曾经发生过。“可是,”她说,“ 哪里,我的意思是怎么会,她在哪里……”

“死了,”鹳鸟说,“死了,烂了,毁了。被杀害了。我真的,她真的没有别的地方好去了。”她张开红色的喙子,接着又啪一声闭上,代表某种叹息。“好吧,算了,只是得花点时间习惯罢了,习惯那份失望,我是指鹳鸟的失望,习惯我新的——身体。”她举起一只翅膀看着它。“飞,”她说,“ 好啦,也许吧。”

“一定可以的,”艾丽斯把手搭在鹳鸟柔软的肩膀上,“我也相信你可以分享,我是说跟爱丽尔分享,我是说跟鹳鸟分享。你们可以互相包容。”她露出微笑,这好像在为两个吵架的孩子进行调停。

鹳鸟一语不发地走了一段路。艾丽斯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似乎有安抚效果,因为她不再毛毛躁躁。“说不定,”最后她终于开口,“只是——呃,永永远远。”她的声音有点哽咽,艾丽斯看到她长长的喉结颤动了一下。“好像真的很难熬。”

“我懂。”艾丽斯说。“事情的结果从来不会是你想的那样。甚至不会是你认为他们说的那样,虽然他们也许本来就是那个意思。你后来就学会习惯了,”她说,“就这样。”

“我现在后悔了,”爱丽尔·霍克斯奎尔说,“现在当然是太迟了,但我很后悔那天晚上没有接受你们的邀请,跟你们一起去。我应该接受的。”

“这个嘛……”艾丽斯说。

“我以为自己跟这场命运无关。但我自始至终都在‘故事’里,对吧?跟大家一样。”

“应该是吧。”艾丽斯说。“我想应该是吧,否则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但告诉我吧,”她补充,“那副纸牌怎么了?”

“噢,糟糕,”霍克斯奎尔羞愧地把她的红喙子转开,“我该弥补的确实很多,对吧?”

“没关系。”艾丽斯说。她们已经走到林间空地的尽头,后方就是一片不同的景致了。艾丽斯停下脚步。“你肯定行的。我是说进行弥补。弥补你没有来的这件事。”她转头眺望前方的土地。这么大、这么大。“我想你可以帮我很大的忙,我希望可以。”

“我肯定行的,”霍克斯奎尔毅然说,“没问题。”

“因为我会需要协助。”艾丽斯说。矮树丛后方,新生的草原海仿佛绿色的波浪般在阳光下闪着银光。艾丽斯记得(或预见)那座圆丘应该就在那后面的某处,上面长着一棵橡树和一丛荆棘,两者紧紧交缠。而你若知道路,就能找到底下的那间小屋,还有一扇圆形的门,上面镶着黄铜门环。但你不必敲门,因为门会是开的,反正屋子也会是空的。接着就得开始打毛线了,还有一大堆工作,一大堆沉重的新责任……“我会需要协助,”她又说了一次,“ 一定会的。”

“我会帮忙,”表姑说,“我可以帮忙。”

就在那里的某处,在这些蓝色的山丘后方,但有多远?一扇开着的门、一栋小屋,大到足以容下这颗旋转中的地球。一张推动岁月的摇椅,还有角落里那根扫除冬季用的旧扫把。

“来吧,”鹳鸟说,“我们会习惯的,不会有事的。”

“没错。”艾丽斯说。会有人帮忙,一定会有的,因为她不可能独力完成这一切。不会有事的。但她还是没有从树林边缘跨出第一步。她在那儿伫立良久,感受微风吹拂着她的脸,想起或忘记了很多事。

更多,更多得多

在很多盏电灯的温暖光晕里,史墨基·巴纳柏在他的书房内坐下,再次翻开最后一版的《乡间宅邸建筑》。所有窗户都打开了,因此他一边看书,凉爽清新的五月夜风就在屋内畅行无阻地流动。残存的最后一丝冬季气息也已经消失,仿佛被一把崭新的扫把给扫走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