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精灵议会(第15/53页)

“五十二个,”莱拉克说,“全算进去的话。”

“好少。”

“是战争的缘故,”莱拉克说,“他们全走了。剩下的都很老——好老好老。你一定无法想象。”

“但这是为什么?”索菲说,“如果他们知道伤亡会这么惨重,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莱拉克耸耸肩膀,移开目光。她的任务里似乎没解释这一项,她只负责带来消息、发出召集令。她也没法对索菲解释自己被偷走后遭遇了什么事、如何生活:索菲问起时,她的回答方式就跟所有的孩子一样,只是迅速提及一大堆听者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与事件,且认定对方一定会懂,认为大人一定跟孩子一样熟悉这些事物。但莱拉克跟别的孩子又不一样。“你知道的呀。”索菲追问时,她只是不耐烦地说,接着就再次谈起她此行必须传递的讯息:战争必须结束,必须举行一场和平会议,必须成立一个议会,所有能来的人都得来,要解决这件事、终结这段漫长的悲苦时光。

一个议会,所有出席的人都必须面对面。面对面:莱拉克这么对她说时,索菲突然一阵晕眩、心跳暂停了几秒,仿佛莱拉克对她宣告的是她的死期,或是某种跟死亡一样不可更改且超乎想象的东西。

“所以你们得来,”莱拉克说,“非来不可。因为他们现在所剩无几了,战争必须结束。我们必须立一份协议,这是为了大家好。”

“一份协议。”

“否则他们就会全数消失,”莱拉克说,“冬天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永不结束。这点他们做得到,他们非办到不可:那是最后一件他们做得到的事。”

“噢,”索菲说,“不。噢,不。”

“就看你们了。”莱拉克以威吓的语气说道。接着,把这严肃的讯息传达完毕后,她就张开了双臂。“所以喽,好吗?”她开心地说,“你们会来吧?大家都来?”

索菲用发冷的指节按住嘴唇。在这满是冬日尘埃的房间里,莱拉克就在眼前,笑眯眯、活生生、神采飞扬;还有这个消息。索菲觉得自己仿佛被抽空了、消失了。倘若现场有一个人是鬼,那就是索菲而不是她女儿。

她女儿!

“但要怎么去?”她说,“我们要怎么去?”

莱拉克沮丧地看着她。“你不知道吗?”她说。

“我以前知道的,”索菲说,再次哽咽了起来,“我曾经以为自己找得到,曾经……哎哎,你为什么要等这么久!”她痛苦地瞥见了莱拉克提及的那些可能性,只是它们已经凋零死去、埋藏在她内心深处:因为索菲已经扼杀了一切希望,认为莱拉克永远不可能坐在这里谈论这些。她已经跟那些可怕的可能性共存了太久(莱拉克死了,或完全变了个样),已经能够面对它们,但她反而不容许自己去相信泰西和莉莉的古老预言(虽然她确实推算过年份,甚至想用纸牌算出一个日期)。她耗尽了力气、付出了巨额代价,因为在她努力阻止自己想象这一刻的过程里,她已经丧失了所有童年的笃定感,跟那一切司空见惯的不可思议事件脱了节,甚至连每一段鲜明的相关记忆她都不知不觉失去了,遗忘了自己曾经沉浸其中的那份甜美荒诞的惊奇感。她用这样的方法保护自己,因为这样她就不会因为不断苦苦想象这一刻而受伤——或死去,毕竟这是有可能的。她至少还能一天活过一天。但至今已经过了太多个空洞阴暗的年头,实在太多年了。“我没办法,”她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路。”

“你一定知道。”莱拉克简明地说。

“我不知道,”索菲摇着头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一定会害怕。”害怕!这是最糟糕的事:害怕离开这幢阴暗的旧宅,跟幽灵一样。“太久了,”她说,边用线衫的袖子揩了揩鼻子,“ 太久了。”

“但这栋房子就是门啊!”莱拉克说,“大家都知道。所有的地图上都有标示。”

“有吗?”

“是的。所以喽。”

“从这里出发?”

莱拉克呆呆地看着她。“呃。”她说。

“很抱歉,莱拉克,”索菲说,“我这一生过得很悲伤,你知道……”

“噢?噢,我知道了!”莱拉克眼神一亮,“那副纸牌!在哪里?”

“那里。”索菲指向床头柜上用不同木材拼成的水晶宫盒子。莱拉克伸手将它取来,拉开盒盖。“你的一生为什么悲伤?”她一边问一边取出纸牌。

“为什么?”索菲说,“一部分是因为你被偷走了,大部分是这样……”

“噢,那个呀。那个没关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