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辟先山(第5/8页)

  “奶奶!”两个小女孩大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杨土豆咬牙切齿地骂,他清楚自己手上的分量,老祖母并没有性命之忧,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控制住局势。他双腿一磕马肚子,转向小女孩的方向。

  夜北马身形高大,杨土豆探身出去也触摸不到小女孩的头发。他恼火地跳下马来,把长矛插在雪地上。“好了好了!”他粗声粗气地说,“你们奶奶没事。”若是以往,这样喧扰的战俘只怕早已经被他的矛尖洞穿,可是面对这样冰雪可爱的小姑娘,连杨土豆的心头也不由软了些。

  “奶奶呀!”小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也顾不上奔逃,被杨土豆一个接一个地拎到了马背上。他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些异样,转过身来,才松弛下来的面孔顿时僵硬了。

  无数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伙伴们紧握着武器,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铁青。骑兵们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他们看不明白那些目光中孕育的意味,但是巨大的不安悄悄流泻到心底的每个角落,多年征战给了他们体味危机的能力。

  “我们去把奶奶扶起来。”杨土豆捏着嗓子努力柔声对小女孩说,试图让他们安静一些。他假装没有注意到那些目光,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扳住鞍桥。

  然后他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就好像冻结已久的冰河上裂开了第一条缝。他忍不住转向人群,脸色灰败。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像是梦中发生的,一幕一幕流动得缓慢而真切,却永远不能触及。他看见黑压压的队伍忽然崩散,所有的人都在努力跑向两边的崖壁。他知道自己在大声斥骂,耳朵里却什么也听不见。

  成渊韬恨不得一刀砍下杨土豆的头来,不过眼下更岌岌可危的是他自己的头颅。他早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跪在雪地里不敢抬头。如果他抬起头来的话,也许会看见诸婴的眼神——其实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冰冷。

  诸婴眺望着山口,越来越多的夜北人正离开大队,攀援着覆盖着冰雪的绝壁。前锋营的骑兵们正忙忙碌碌地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徒劳地把人们赶回队伍中去。

  “上将军?”虎威将军方介士投来探询的目光,“再不动手,就真控制不住了。”

  “嗯。”诸婴苦笑了一下,已经晚了。他的反应并不慢,但是夜北人比他更快。

  方介士转头对跃跃欲试的卫兵们高声下令:“襄上营听好了,备弓!”

  成渊韬猛地直起腰,粗声打断了方介士:“军正且慢!”他望一眼诸婴的脸色,慌忙又跪了下来:“上将军,卑职失职,前锋营自当尽力约束。”

  诸婴摇头:“你能约束得了,我还来做什么?”

  还是大冷的天,成渊韬额头汗涔涔的一片光亮:“卑职不敢,只是……只是那些夜北人都是些女人孩子……卑职以为……”

  成渊韬自己的刀刃上血色新鲜,他杀死了两个疯狂的妇人。至于前锋营那些骑兵战士,他不知道他们杀死了多少人,只是清楚地知道这疯狂的杀戮完全没有能震慑到潮水一样涌来的人群。面对毫无反抗眼中只有崖壁的夜北人,久经战阵的骑兵们也忍不住手软。

  方介士冷笑:“你以为?!你以为完了,人都死光了。”

  成渊韬的血都冲到了头顶,双拳握得发白,却听见诸婴说:“不要吵了。”顿了一顿, 又说,“人都要爬上半山腰了,襄上营也吃力,方将军且控制住后面的队伍再说。”

  方介士指着山崖急问:“那些人呢?”话音未落,忽然觉得头顶一黑,脖子里冷飕飕地灌满了风。有人在头顶笑道:“那些人哪用得着襄上营啊!我们就打理了。”

  满天都是黑色的羽翼,科兹和他的羽人已经鼓着翅膀飞到了空中。弓箭在手,科兹只给诸婴行了个半礼:“上将军,我去了。”诸婴颔首道:“那交给你了。”这一队羽人是诸婴手中的精锐,用于狙击暗杀向来不曾失过手。诸婴如此说法,显然是要速战速决震慑人心。

  成渊韬跳了起来,指着科兹大吼:“都是女人孩子,天梭你这鸟人,下手亏心不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