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7/9页)

  草棚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只见站在角落里的那个外乡人猛地扯下头罩,整张脸扭曲变形,头发根根竖立,呲牙咧嘴,目光如血,又像哭又像笑地跺着脚叫道:“你!真的是你!是、是、是……啊呀!”

  随着啊呀这声大叫,他高高举起左手,宽大的袖子落下,众人一下都傻了,什么?铜铸的手?没等细看,那手上突然亮光一闪,砰砰砰砰四声,四根手指向前暴长,每根都突出一尺有余,仿佛四柄短剑。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四柄剑左面一挥,右面一挥,似有数道亮光闪过,那疯子手一扬,短剑又瞬间缩了回去。铜手一把握住身旁的一根柱子,“嗬呀”一声喊,草棚的四根柱子啪啦几下,竟整整齐齐从中折断。他大概真的气昏了头,就那么一只手将草棚顶举了起来,那只还算正常的手拼命撑着腰,脸憋得通红,全身筛糠一样颤抖着,终于奋力一扔,将棚顶甩了出去。草棚翻滚着砸进路旁的水坑,溅起的泥水泼了他自己一身。

  这一下差点要了老命,他大口地喘了一阵粗气,扶着断柱头才勉强站起身,抹去脸上的污水,见众人仍呆呆地站着,怒吼道:“滚……咳咳……滚啊!不想死的给、给、给我滚远点!”

  棚里的人被他一吼,顿时你推我挤往外狂奔,赶牛车的农夫也吓得几乎尿裤子,下死力抽打黄牛,顷刻间跑得干干净净。

  直到最后一人消失不见,巫镜才缓过劲来。他转过身,死盯着仍端坐在角落里的瞎子,阴侧侧地说:“原来……嘿嘿嘿……原来传闻是真的……你真的落到这般田地了!嘿嘿,哈哈!”

  那人微笑着说:“镜,我感到的气息,果然是你。能在这里见到你,真好。”

  “真好?嘿嘿嘿嘿……咳咳……你还有脸……咳咳……有脸……咳咳咳……呸,去他妈的!”他刚才使尽全力,此刻脚软得抖个不停,又岔了气,气急败坏之下骂出脏话。好吧,管他妈的,反正这里又不是昆仑山!

  他勉强直起身,铜手曲指一弹,一道剑风斜噼向那人,斗笠应声而折,断成两半落下。那人点头道:“这是蚕丝剑臂吗?能造出这样精致的东西,看来你父亲很费了一番心血呢。”

  巫镜看见他的脸,哆嗦了一下,躬着身慢慢走近,轻声道:“啊……哈哈哈哈……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枷’?这是你们这些显赫人物才配用的高档玩意儿啊。你加了几个?两个?三个?他们怎么没把你整个脑袋都枷起来,省得放出来祸害人?劫殿下……啊,抱歉,我忘记了,如今不能再称‘殿下’这两个字了。”

  巫劫在三年前的缙山之役中,以神弓之力,险些射下云中族巨大的星槎菱号,令天下震慑,昆仑山甚至曾准备为他封号。但他返回昆仑山后,却公然坦承自己违反禁忌,夺人魂魄。长老会震怒之下,剥夺了他的预备长老之职,并革去一切统御之权,处六刑,加两枷三十年。此事亦成轰动一时的巨案。

  巫劫昂起头,笑道:“两‘枷’。是什么样子的?从来没有人跟我说。”

  巫镜扼腕叹息道:“是吗?他们怎么能这样?应该老老实实告诉你,让你知道自己有多难看才是啊。我来告诉你吧。嗯……这一道应该是‘本’,在鼻梁中间,这九条就该是‘琐’了,真难看!四条在眉骨之上,四条在眼睛下,还有一条横贯鼻翼。真丑,真难看!劫,我劝你晚上不要轻易出来行走,否则会吓死人的。这道符文,让我猜猜……是‘枷’了你的眼和鼻?嘿嘿,看来大长老对你手下留情了呢!”

  “是啊,”巫劫也挺遗憾地叹道,“真是惭愧。”

  巫镜兴高采烈地欣赏巫劫脸上那几道渗入肌肤的符文,看了半天,脸又抽搐着沉下来了。

  “喂。”他生气地说:“你怎么一点不难过?你变成天下最丑的人了,你看不见也闻不到。失去了预备长老之职,你也再不是高高在上的殿下了!我知道你心中痛苦不堪,哈哈,哈哈,可比我还惨多了!”

  巫劫回他一个笑容,看起来像嘲笑小孩不懂事一样。巫镜怒道:“你笑什么?啊,你一定在讥笑我,笑我这个笨蛋无辜受牵连,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