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夜】 目目连(第9/11页)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方法确认你妻子是否知道偷窥者是你,就算知道也没有意义。重点是你自己是不是如此认为的。”

“我——不知道……”

“你刻意回避思考这件事情吧?你一直尽可能地不去想前因后果。现在你更应该仔细去理解。我问你,在那之后,在你妻子自杀之后,你还继续偷窥吗?”

“我——失去了偷窥对象,怎么还可能偷窥呢?”

“难道一点也不想偷窥吗?”

“我——不曾想要偷窥过。”

“老实承认吧,平野先生。你是有偷窥癖好的人。不管是不是孔洞都好,你必须透过某种滤镜才能跟这个社会接触。”

“我只对我妻子——”

“不。你不管是谁,只要能偷窥都好。即便现在,你也一直有想偷窥的冲动。”

“没这回事。我——不是性变态。”

“你这种说法并不是那么适切。我再重申一次,性癖好并没有是非对错。你只是有偷窥这种非正常的性欲望。这实在没办法。”

或许——是如此吧。

“听好,平野先生。你感觉到的视线,其实来自于你的潜意识。你刻意压抑着想偷窥的冲动,但是潜在欲望仍然从强力的压抑下渗透出来。这种欲望不是说压抑就能压抑得住。当潜在的强烈欲望浮上意识层面时,会扭曲变形成为一种恐惧。其实,无时无刻注视着你的是你自己。”

精神科医师瞪了平野一眼。

“你看到的幻觉之眼,并不是你妻子的。你仔细想想,那难道不是你自己的眼睛吗?”

医生的话语里充满了自信。

“不——并非如此。”

平野坚决地否定了。

医师讶异地询问原因。他对于自己的分析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疑问。

“真的——是如此吗?你敢确定吗?那只是你不这么认为而已吧?那就是你自己的眼睛——”

“不对。那不是我的眼睛。”

“是吗?”

“因为——一点也不像啊。”

完全不同。

“平野先生,人的记忆非常不可靠,且会配合自己的欲望变化。你再想想,那真的不是你自己的……”

“可是这并不是记忆呀,医生。”

平野语气坚决地打断医生的发言。

接着突然说:“医生,请容许我问一个无聊的问题,请问这个房间在几楼?”医师冷不防地被问了意想不到的问题,不明所以地回答:

“四楼——”

“是吗?那么……”

平野站起身。

“那么,从你背后的窗户……”

他缓缓地抬起手,指着窗户。

“凝视着我们的那只眼睛……”

“眼睛?”

“那只眼睛又是谁的眼睛呢?”

“凝视——什么意思?”

“你没感觉到吗?视线正投射在你的背后哪。”

“你、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看啊,那只眼睛不是正在窗边一眨一眨的吗?这根本不是什么记忆,我是看着实体说的。”

“那、那是你的脸倒映在玻璃窗上。这、这里是四楼,怎么可能——”

“不对。窗户上面没有我的倒影,我只看见眼睛。跟我的眼睛毫不相似的一只大眼睛。医生你也感觉到了吧?就是那种感觉。这就是我所说的视线——”

盯。

“医生,我相信你的分析——应该都是正确的。我有想偷窥的冲动,我有可耻的性癖好,内人死了也是我害的。但是这些道理——”

这些道理——

“——都没办法说明存在于我眼前的那只眼睛!”

“眼、没有什么眼睛啊!”

“你真的这么想的话回头不就得了?医生你不断否定眼睛的存在,但是从刚才就不敢回头,只敢盯着我瞧。眼睛就在背后呀,在医生你的背后。为什么不敢回头看呢?只要你不敢看,它就存在于该处。我想你一定也感觉到视线的存在吧。而我……”

平野看着窗户旁的眼睛。

眼睛啪嚓地眨了一下。

5

有人在注视着。

从电线杆后面、建筑物的窗口、电车置物架的角落。从远方,由近处。锐利的视线,刺痛,刺痛。

如今即使走在路上,视线也毫不留情地投射向平野。全身暴露在视线之中,他觉得快被视线灼伤了。

川岛一个人站在车站旁等候。

川岛一看见平野,立刻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走向他。“唉,平野兄,你变得好憔悴啊,真不忍卒睹哪。”他怜悯地说。

“你去看神经科,结果医生怎么说?”

川岛问。平野忧郁地回答,“呃,他说我有点异常。”

“但是川岛,那位医生自己也挺有问题的,看他那样子,真不知道谁才是病患呢。”

“是喔?他是一位有名的医生介绍给我的。说是他的得意门生。看来徒弟本领还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