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夜】 文车妖妃(第3/11页)
但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刚才——我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做了梦吧。
但说是回想,我并不确定那是否是真正的记忆。
我陷入混乱,我想我还没有完全清醒。
女人?现实生活中当然不可能存在那种迷你女人,不可能存在如此不合常理的生物。
为什么我会认真思考如此可笑的——
——在火葬场旁。
——在诊疗室桌上的杯子背后。
太可笑了,根本没这种生物存在。
绝对没有。
——在刚才的床边。
床边?
——那女人就在那里。
啊啊,我完全陷入混乱了。头痛愈来愈严重。我也不明白为何会跑到走廊来。该吃药了。药放在餐具柜的抽屉里——
来到漆黑厚重的房门面前,伸手握住门把。就在碰到门把的瞬间,我犹豫了,动作停了下来。
——就在里面。
很愚蠢,但是……
我就是不敢打开。
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之后,我沿着走廊朝接待室走去。继续待在寒冷的走廊容易引发感冒。就算只是个小小感冒,也足以令病弱的我送命。
过去因为感冒好几次差点丧命。
我又觉得头晕目眩了。
走廊上到处可见尚待整修的空袭痕迹。
我打开接待室的门。家里的门又厚又重,我没什么力气,总得费上一番工夫开门。好不容易推开吱吱嘎嘎作响的门,进了房间。
房间很暗,没其他人在。
这座巨大的医院遭到严重空袭,恰似一座巨大的废墟,过去的热闹光景不再,除了父亲以外没有半个驻院医师,只剩下几个护士与寥寥无几的病患还在院里。
我们一家人就住在这座废墟之中。
因为是废墟,所以白天也几乎没什么人。
这栋建筑——早就死了。
不是活人应该居留之所。
但是我却只能在此生存。
这座废墟是我的世界的一切。
我双手抱着肩膀,在沙发上坐下。
如此一来多少驱走了些寒意,头部依然疼痛,但意识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眼睛也习惯了黑暗。
室内装潢富丽堂皇,与这座废墟一点也不相配。
欠缺一家和乐的房间。
虽然是二十五年来早已看惯的景象,依然无法适应。
暖炉上摆着一个金色的相框。
里面有一张陈旧褪色的照片。
——是妹妹,和我。
我们是一对很相像的姐妹。
照片里一个在笑,另一个则皱着眉头。
远远看来,分辨不出谁是谁。
尤其在昏暗的房间,更难以辨识。
我眯起眼睛,仔细注视。
不,就算近看,即便在白天,恐怕我也分辨不出来。我早就忘记这对并肩合照的少女当中,哪一个是我。我是——左边,还是右边?
记忆变得不确实。不,是没有记忆。
我是在笑的那个?
还是不笑的那个?
——究竟是哪个?
连这张照片是几年前拍的,我也没有什么印象,简直就像于梦中拍摄的照片。
我不知道这张照片自何时摆饰于此的,在不知不觉间这张相片就在那儿,已有数年之久,未曾移动。
褐色的相纸中,我们姐妹看起来很年轻。
两人均绑着辫子,穿着同样花色的、小女孩常穿的衣服,一对瘦巴巴的、尚未成熟的女孩——一看就知道还是女学生,那么至少是十年前。
当时应该是十三岁或十四岁吧。
在我的眼里,当时妹妹真的是个美丽的少女,充满了活力,非常耀眼,令人目眩神迷。
幼年时代的我们长得非常相像,仿佛真正的双胞胎一般,经常被认错。但是随着成长,我与妹妹的差异逐渐明显。当从童年进入少女阶段时,我们姐妹之间的差异已然十分明显。
虽然在外表上依旧没有明确差别。
少女时代的我们在脸蛋、声音、身高、容貌上都像极了。
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分辨照片中的我们。
但是,从那时开始——我就欠缺了某个重要的部分,虽然我并不知道欠缺了什么。体弱多病的我很少上学。比起阳光少女的妹妹,我的性格显得灰暗而阴沉。这种内在的差异,凌驾了外表的相似——我想,我们之间的差异便是根生于此吧?
不对,并不是如此正当的理由。
那时,在我们还是女学生的时候。
去上学的只有妹妹,所以正确说来我并不是女学生。当时我每天在家休息养病,几乎不曾离开这个医院——我的家。只有与沉默寡言的家庭教师一起度过的几个小时里,我的病房才成了学校。容貌有如贵妇的家庭教师每天以机械式的、缺乏抑扬顿挫的语调讲解一定的课程,讲解完就打道回府。
每一天,我眼中所见的光景永远是四方形的墙壁与天花板,照亮我的是蓝白色的荧光灯,所嗅闻的则是刺激性的消毒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