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之目]多多良老师行状记③(第15/44页)
一名男子实行了。
结果突然冒出了一个身高达八尺、年过八旬的老人,露出恐怖的表情追赶上来。
老人一脸异相,脸就像夕颜般黯淡,两颗门牙突出,眼睛竟然长在手掌上,是这样一个怪物。
男子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逃进一座寺院里,拜托和尚,让他躲在长衣箱里。
妖怪追到寺院前面,但只窥望了里头一下就折返了。
然而,妖怪虽然离去了,状况却不太对劲。
长衣箱那里传来了呻吟,以及狗啃骨头般的声音。
和尚觉得害怕,战战兢兢揭开盖子一看……
应该躲在长衣箱里的男子,骨头被拔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身的皮……就是这样的结局。
这也是怪谈。
百物语里面的故事有不少充满说教意味,或说出结局就一点都不恐怖了。但这篇十分稀奇,既没有意义,也没有解释,完全就是则 怪谈。
话说回来……骨头被拔光,只剩下皮,是什么样的状况?
光是想像被拔骨头的当下,以及被拔光骨头后的状态,我就觉得可怕极了。
被活生生地拔掉骨头……
这样说虽然怪,但我宁死也不愿意。
所以以后每次听到拔骨头这种比喻,我就会想起这篇故事,同时回想起当时内心的恐怖想像。
所谓拔骨头,应该是用来比喻心醉神迷的窝囊状态,但因为前述的理由,它对我来说,是一个又痛又可怕的比喻。
“拔骨头啊……”
我再一次呢喃。
老师瞥了我一眼,用一副看透一切的口气说,“你在想《诸国百物语》的故事,对吧,沼上?”
我感到一股怒意。实际上我的确被看透了,只是一想到竟然被老师这种人看透,我总觉得气恼。可是我觉得扯谎否定颇为幼稚,但又不愿意佩服地说“你真清楚”,所以暧昧地应道,“是啊,那又怎样?”
“被我说中了吧?”
老师“嘻嘻嘻”地笑了。说中了又怎样嘛?
“我想石燕也参考了那篇故事。”
“是吗?哦,你说手之目,是吧。”
石燕是江户时代的画家。石燕画的妖怪画集,现在已经逐渐成为我们老师心目中的圣经。
所谓手之目,是书中所画的妖怪之一。
手之目的画面是这样的……
一整面都是芒草摇曳的枯野。
芒草原的中央,有个状似盲人按摩师的秃头人物。
如果只是这样,这张画也没什么特别的吧。可是。
那个人物的脸庞扁塌皱起,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埋在皱纹里面,教人难以分辨到底有没有五官。不,至少感觉没有眼睛。
不是说他瞎眼的意思。当然,在这张画完成的时代,琵琶法师 [73]是盲人的职业。不过画上的男子外貌虽然是琵琶法师,但感觉不像瞎眼,反而觉得他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上头画的不是人类,而是妖怪。
所以眼睛……不在该有的地方。
妖怪摆出非常不自然的姿势。他以奇妙的动作伸出双手。
伸出的两只手掌上,各有着一颗大眼珠。
他的眼睛长在手掌上。那是以手掌看世界的姿势。
画上没有任何说明文。
眼睛长在手掌上,所以叫手之目——的确,感觉不需要说明。这个妖怪在一些疑似参考石燕画作的妖怪绘卷上,也以手目坊主等名字登场。
“说不上来呢……”
晃过脑袋的净是些古怪的意象。
“总而言之,我们去那个老爷爷家看看吧。然后再请教他不就好了?”
富美说了非常理所当然的话。
3
我总觉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村中的耆老——或者说,真的就是个普通老爷子的中井八兵卫,他说的话,完全是典型的村庄老人都一定会说的典型内容。每个人脑中都有的述说民间故事的老爷子——那就是八兵卫老翁。
典型成这样的人物,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不晓得是不是这个地方的习俗,老人背柱而坐,他适度地干枯,适度地庸俗。这一点也非常合我的脾胃。
他说柱前的座位叫做米会座,是主人的位置。
地炉左侧是老婆座,也就是女主人的座位,客席是对面右侧。主人的正对面,面对门框的地方叫木尻,不是客人,而是邻居等平常串门子的人坐的位置。我们也没有高级到称得上客人,所以只让富美坐在客席,而我和老师坐在木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