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之目]多多良老师行状记③(第14/44页)

因为说“你看到了”的,是活生生的人。

只是这种状况很恐怖而已,并没有异象发生。

说起来,这个怪谈以人的鲜血可以治疗肺病这种无凭无据的迷信为根据。它有这样一个极为合理的解释:老兵为了治愈自己的病,啖食新尸。

可是因为有这个解释作为大前提,所以有许多细节没交代出来。

到了战后,这个怪谈的场景大多变成大医院或疗养院——或是难治之症患者隐居疗养的郊居大宅——继续被传述下去。

场景改变,当然是因为战争结束了。

而其中提到的病名也由肺病转变为被其他难治之症给取代。是因为有关肺病的正确信息某种程度上渗透到一般民众了吧。

然而即使换了零件,构造还是相同。

一样是受难治之症折磨的病人,每晚偷溜出去,不是去停尸房,而是前往墓地。然后挖开坟墓,啃食尸体——大部分是骨头。不过“是你吗、是你吗”这种节节逼近目击者的恐怖演出大部分都被割爱了,几乎都变成食尸者在墓地回头,“你看到了!”

或许这样比较接近原型。

无论如何它都是起源于对难治之症病患的歧视,以及对疾病本身的不了解;但是把尸体与活人的肉体当成医治难治之症的妙药,这样的设想从非常古老的时代就有了。明治时期就发生过以这类设想为动机的猎奇事件,怪谈由此而生,并且被移植到战场上——或许这么去看比较正确。

无论如何,这类怪谈的构造是在最后让人大吃一惊,不是无脸怪怪谈那类所谓的“二度之怪”,硬要说的话,是“一度之怪”的怪谈。

可是——

如果、如果这村子里现在依然横行着这类令人忌讳的迷信……然后假设全村人联手进行以尸体制药这样的事,那应该是绝对不想被外人发现的吧。

可是,我难以想像集体掘墓这样的画面。

再说,如果是全村联手进行,何必要在三更半夜偷偷溜出家门 去做?

“不管怎样,这绝对不是玩女人啊,沼上。”老师大力主张道。“男人们一定是偷偷摸摸地聚集在村子里的某处。”

“偷偷摸摸……难道真的有什么秘密吗?全村的秘密?”

“可是他们不就是偷偷摸摸的吗?”

“那是连老板娘都不晓得的事吗?”

“我不晓得老板娘有没有瞒我们啦,可是我不觉得男人们会去村外。不管怎样,秘密就在这个村子里。”

老师扫视了周围一圈。

“老师今天思绪很敏锐呢,”富美说,“我也这么觉得喔。虽然不晓得他们在做些什么,不过我认为男人们的确都去了村子里的某处。我想老板娘并没有瞒我们,她是真心在嫉妒。所以有所隐瞒的与其说是村人,更应该说是村子里的男人。”

“男人?”

“对,男人。我想太太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晓得他们瞒着家人在做什么,不过大概是在做坏事。既然都做出隐瞒了,一定不会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家里的人就算发现老公的行迹诡异,但只要老公不说出去,就无法知道真相。而且像那个老板娘一样好面子的,都不会告诉别人吧,所以才会胡乱揣测,一定是这样的……”

瞒着家人做坏事啊……

——那会是什么事?

“这不是很棒吗?”富美说。

“很棒?”

“不是吗?因为全村男人团结一致,三缄其口呢。大家一定是在瞒同一件事。换言之,有那么多人有相同的秘密,可是却没有曝光。这显示出他们有多么地团结,一定是一件大事。”

——大事……会是什么样的事?

我无法想像是什么样的事。

“再说,在这样的大雪中,许多人却可以忍着睡意和寒意,每晚集合,不是吗?那一定是骨头被拔光 [72]了。”

“原来如此,骨头被拔光啦。”

“拔骨头啊……”

——拔骨头。

我每次听到这种比喻,就会不经意地想起某个故事。

是江户时代的书籍《诸国百物语》中的一则,我记得是第三卷里面,叫《遭怪物拔骨事》的一篇。

情节是这样的。

有流言说京都的七条河原的墓地有妖怪出没。

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好玩打赌。他们要在半夜去流言中说的墓地,打下木桩,贴上纸回来,算是一种试胆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