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之屋的噩梦(第11/15页)

他下楼回到艾尔伍德的房间,叫醒还在酣睡的主人,讲述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何方,但艾尔伍德对真正发生的事情提不出任何猜想。吉尔曼有可能去了哪儿,他如何能回到自己房间却又不在走廊里留下任何痕迹,酷似家具腿的泥印为何会在阁楼房间里与他的脚印混在一起,这些问题的答案彻底超出了想象范围。还有吉尔曼喉咙上的青紫色手印,就好像他尝试过掐住自己的喉咙。吉尔曼把双手放在手印上,却发现两者完全对不上。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戴尔欧谢敲门进来,称他在最黑暗的深夜时分听见楼上响起了可怕的咔哒咔哒怪声。不,午夜之后没有人上过楼梯,但午夜之前他听见阁楼上传来过微弱的脚步声,还有他尤其厌恶的小心翼翼下楼的声音。他还说,最近是阿卡姆一年里最不好的一段时间。年轻先生最好随身佩戴乔·马泽尔维奇给他的十字架。连白天也不安全,因为黎明后屋里有过一些怪异的声音——特别是刚响起就被掐断的仿佛孩童哭号的尖细叫声。

那天上午,吉尔曼机械地坐在教室里,但完全无法把精神集中在学习上。骇人的忧惧和大难临头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心神,他仿佛在等待足以湮灭自我的打击重重地落下。中午,他在大学餐厅吃饭,等甜点时随手拿起隔壁桌子上的报纸。但他根本没有吃甜点,因为报纸上的一则消息让他瞪大双眼瘫软下去,只剩下了付账和踉跄返回艾尔伍德房间的力气。

奥恩弄昨晚发生了一起怪异的绑架案,一个名叫安娜斯塔西娅·沃列杰科的蠢笨洗衣女工的两岁孩子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据调查,母亲对此事的担忧似乎已有一段时间,但她的理由却过于怪诞,没有人愿意认真看待。她声称自3月初起就时常在住处附近看见布朗·詹金,它的怪相和窃笑让她知道女巫盯上了小拉迪斯拉什,孩子将在瓦尔普吉斯之夜沦为可怖的巫妖狂欢祭品。她请邻居玛丽·赞内克来家里睡和保护孩子,但玛丽不敢。她没法去找警察,因为警察绝对不会相信这种事。从她记事以来,每年都有孩子被这么抢走。她的男朋友彼得·斯托瓦奇也不肯帮忙,他巴不得那孩子消失别碍事。

让吉尔曼浑身冒出冷汗的是两名纵酒狂欢者的报告,午夜刚过的时候,他们恰好经过奥恩弄的巷口。他们承认自己喝醉了,但都发誓称见到三个衣着怪异的人鬼鬼祟祟地走进那条黑洞洞的弄堂。他们说三个人一个是穿长袍的高大黑人,一个是衣着褴褛的小个子老妇人,还有一个穿睡衣的年轻白人。老妇人拖着年轻人走,还有一只被驯服的老鼠在棕色烂泥里穿梭,在黑人的腿脚处挨挨蹭蹭。

吉尔曼整个下午都恍惚地坐在房间里,艾尔伍德回家时看见他依然如此,艾尔伍德同样看见了新闻报道,从中得出了可怕的猜想。这次两人都毫无疑问地认为有某种骇人的庞然恐怖正在逼近。噩梦的幻象和客观世界的真实之间正在形成某种怪诞而难以想象的联系,只有以最大限度保持警醒才能避免事态变得更加糟糕。吉尔曼必须尽快去看神经科专家,但不是现在,因为报纸上全是绑架事件的消息。

事实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个令人发疯的谜团,吉尔曼和艾尔伍德一时间只能压低声音,彼此诉说最稀奇古怪的狂野猜想。难道吉尔曼对空间及其维度的研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无意识地取得了进展?那些梦见恶魔异域的夜晚,他会不会真的离开了房间?假如是真的,那么他去了什么地方?咆哮的微光深渊,绿色山坡,酷热的台地,来自星空的吸引力,终极的黑色旋涡,黑暗之人,泥泞的小巷和楼梯,年迈的女巫和恐怖的长牙毛皮小动物,泡泡聚合体和小多面体,怪异的灼伤,手腕的伤口,无法解释的小雕像,踩过烂泥的双脚,颈部的掐痕,外国人迷信的传说故事和恐惧——这些都代表着什么?理性的法则在如此怪事上能应用到何等的程度?

当晚两人一夜无眠,但第二天都逃课打瞌睡了。那天是4月30日,随着暮色降临,所有外国人和迷信老人所恐惧的巫妖狂欢日即将到来。六点钟,马泽尔维奇回到家,说纺织厂工人之间有传闻称今年瓦尔普吉斯之夜的狂欢会在牧场山另一侧的黑暗溪谷中举行,那里有一块寸草不生的怪异区域,耸立着古老的白色巨石。有些工人甚至建议警察去那里寻找沃列杰科家失踪的孩子,但并不认为警察会真的照他们说的做。乔坚持要可怜的年轻先生戴上镍合金项链串起的十字架,为了让他高兴,吉尔曼套上项链,把十字架塞进衬衫里。

深夜时分,两位年轻人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楼下织布机修理工有节奏的祈祷声哄着他们坠入梦乡。吉尔曼边听边打瞌睡,他被磨砺得异乎寻常的听觉似乎在古老房屋的各种声响中寻找某种令人恐惧的喃喃低语。《死灵之书》和《黑暗之书》里的阴森内容涌上心头,他发觉自己在跟随一些可怖得无法形容的节奏摇摆,这些节奏据说与巫妖狂欢日最黑暗的仪式有关,其起源超出了我们所理解的时间和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