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寻根究底(第6/7页)

宋慈摇了摇头。韩絮突然来刘太丞家,有可能真的是为了抓药,但她将韩侂胄劝走,尤其是临走时冲宋慈一笑,显然是有意为宋慈解围,宋慈也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你刚才那番推想,竟当着韩太师的面说出来,这是公然向韩太师宣战了呀。”刘克庄回想方才宋慈的举动,不免有些后怕。

宋慈道:“干办期限明日就到,虽然我早就查出凶手是远志和当归,但此案牵连太深,还有许多事我来不及查。我之所以请韩太师来刘太丞家见证破案,便是为了当面说出这些推想,试探他的反应,以证明我推想的方向是对是错。”

“你说韩太师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韩太师没有当面反驳,又说夏虞候与紫草是兄妹,夏虞候也没有反驳,还要当场拿你治罪,一看便是心虚了。”刘克庄道,“只是不知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竟能害得这么多人被灭口,为此丢了性命。”

宋慈摇了一下头,他也不知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什么。但有虫达的尸骨在,他相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继续追查下去,总有一天能水落石出。

“你推想出了这么多事,你便也成了韩太师后背上的芒刺,韩太师一定不会留着你。”刘克庄不无担忧地看着宋慈,“他已经对你动过一次手了,势必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真担心你出什么事……你当真就不怕吗?还要继续追查这案子?”

辛铁柱道:“大不了往后我寸步不离地守着宋提刑,叫那些人无从下手。”

宋慈没有说话,望了一眼满街灯火,又抬头盯着漆黑一片的夜空,良久才道:“克庄,你相信这世上有天意吗?”

刘克庄看了一眼夜空,道:“既然有天,自然便有天意。”

“自打娘亲死后,我便不再信这世上有天意。可如今自岳祠案起,一案接着一案,一环扣着一环,直至虫达的尸骨被发现,冥冥中似有天意如此。”宋慈缓缓低下头来,看着刘克庄道,“不瞒你,我心里也怕,今早在泥溪村遇险时,我便很是害怕。可是虫达的案子,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一查到底。倘若我所料不差,韩太师多半会让府衙接手虫达的案子,虫达的尸骨多半也会被府衙运走,以赵师睪和韦应奎的手段,只怕稍迟一些,便会草草结案,甚至线索被毁,尸骨无存。只是眼下我没有查案之权,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把查案之权争过来。”

“这案子牵涉韩太师,他必定不会同意。要不再找找乔大人,或是杨太尉?”

“乔大人虽提点浙西路刑狱,可有韩太师在上面压着,他即便有心助我,也是无能为力。至于杨太尉,他上次虽帮过我一回,但那次只涉及韩?,他只需在背后稍稍助力即可,而这次是公然与韩太师为敌,我又只是推想没有实证,这一次他未必肯再帮我。与其找他们二人,不如直接去找能压过韩太师一头的人。”

“压过韩太师一头,”刘克庄为之一惊,“你说的是圣上?”

宋慈点头道:“寻常人想面圣,可谓千难万难,哪怕是朝中高官,也不是说想见圣上便能见得到。可明日是上元节,圣上正好要亲临太学视学,所以我才说天意如此。”他深吸了一口气,远眺太学方向,“明日太学视学典礼,便是我唯一的机会。”说罢,他叫上刘克庄和辛铁柱,快步往太学而去。

尾声

翌日,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这天一早,天子车驾浩浩荡荡,出了皇宫和宁门,经御街北上,至众安桥时,转向前洋街,往太学而去。一路之上,车驾卤簿至尊隆重,临安城内万人空巷,市井百姓亲迎龙颜,明感天威。天子车驾穿行于人山人海之中,没有停在太学中门,而是继续往西,直抵太学西侧的国子监门。皇帝赵扩服靴袍,乘辇进入太学,止辇于大成殿外。

大成殿内供奉着至圣文宣王像,也就是孔子的塑像。这尊塑像是绍兴十三年太学刚刚建成时,高宗皇帝命令修筑而成,并奉安至大成殿内。整尊塑像戴冕十二旒,服九章,执镇圭,高宗皇帝赞其“美哉轮奂之工,俨若励温之气”。除了孔子塑像,大成殿内还有十哲配享,两庑另有彩画七十二贤,还有高宗皇帝亲笔书写的题词序文,刻石立于殿前。赵扩在此止辇,那是有意屈尊,以示不敢居于孔子之先,再由礼官引导进入殿外东南侧预设的御幄,进而举行了隆重的祭奠仪式。赵扩过去听从韩侂胄的建议,下诏严禁理学,甚至将理学领袖朱熹打成了伪学逆党,激起过全天下读书人的反对。当年韩侂胄之所以排斥理学,实则是为了打压以赵汝愚为首的政敌,如今这批政敌早已不在,理学之禁也早已弛解,韩侂胄让赵扩这时来太学视学,那是为了收天下读书人的心,自然要在大成殿举行盛大的祭孔仪式才行。